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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这样专心致志提高语言写作能力的时候,我弄到了一本英语语法书(可能是格林纳达所作)。在这本书的后面附有关于修辞法和逻辑的简短介绍,关于逻辑的那篇在结束时举了一个用苏格拉底对话进行论辩的实例。不久,我又找到色诺芬写的《苏格拉底回忆录》,其中还有许多关于这种论辩法的例证。这一辩论方法把我深深地迷住了,我完全放弃了以前辩论时那种生硬的反驳和正面论证的方法,而且在辩论的时候,还会表现出一副谦卑的探询神态和质疑口吻。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读了沙夫茨伯理和科林斯有关宗教的书籍,对宗教教义的许多问题产生了怀疑,经常与人们进行公开的辩论。我发现运用这种方法可以使自己毫无破绽,却可使对手陷入十分为难的境地。他们往往不会想到会被引诱到如此境地,落到重重困境之中不能自拔。对此,我不免有些洋洋自得,只要一有机会就加以运用,成了一名迫使对手认输的辩论行家,甚至驳倒了一些知识渊博的对手。我就是这样获得了与自己的身分或者我所坚持的理由并不相称的胜利。

  我使用这种方法达数年之久,后来才逐渐地将它放弃,仅仅保留了在阐述自己观点的时候要保留余地的习惯。当我提出可能引起争议的事项时,我绝不会使用“肯定地”、“无疑地”这类对意见表示确凿之意的字眼。相反,我总是倾向于说自己对此事的“设想”或“理解”是如此这般,或者出于某种原因,我认为某事如何,我是怎样理解,或者在我看来要是没搞错的话事情是这个样子。我认为如果要向他人阐述自己的观点、使人信服自己倡导的方法时,这样的说话方式将极为有利。

  再说,人们之所以要交谈,其目的无非是传播某种事情、接受某些事情,或者是表达感情取悦于人,因此我奉劝善良的聪明人,为了不削弱他们行善的能力,切勿采取一种独断式的、自以为是的说话方式。因为这种讲话方式常引起人反感,容易使人产生抵触情绪,常常达不到交流思想、传达情感的目的。因为假如你的目的是在教诲人,讲话时过分自信的武断态度有时会引起反驳,使人不以为然,因而使公正的讨论成为不可能。如果你本来是想吸取别人的见解,可是同时又明确地坚持自己的看法,那么明达谦逊的人士就会让你继续坚持错误见解,因为他们并不愿意与你争辩。可见,你持这样的态度就很难指望博得人们的欢心,赢得他人的赞同。蒲柏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不要以教训的方式去教导人,他人不懂的要以提示的方式传达。”
  并且告诫我们:
   “即使你深信不疑,
    说话也应当宽容谦和。”

  我想可以用蒲柏的另一句诗与之相配,并且我想这会比放在原来的地方更适当些。这一句是:

  “因为傲慢无异于不明事理。”

  但是蒲柏用以相对的一行诗却很不合适,这句诗是这样的:

  “大言不惭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傲慢即为愚蠢。”

  这不甚恰当:“因为傲慢”,这为什么和另一句相对得不得体呢?我只得重复一遍原句了:

   “言词无理即无回旋余地,
    因为傲慢无异于不明事理。”

  难道愚蠢(假如人不幸而竟致愚蠢的话)不就是他傲慢的理由么?这两行诗,假如这样写,不是更恰当吗?

   “言词无理只能这样辩解,
    不懂谦逊因为不谙事理。”

  当然这个对句是否恰当,我还是让世人来评判吧。

  ***

  大概是在一七二〇年或者一七二一年,我哥哥开始出版报纸。这是在美洲殖民地发行的第二份报纸,名称叫作《新英格兰报》,在它之前出版的报纸名叫《波士顿通讯》。我记得他的一些朋友认为不大可能发行成功,劝他不要做这份生意。依照他们的看法,美洲殖民地里有了一家报纸已经够了。可是你看,如今(一七七一年)至少已经有了二十五家报纸了。不过,我哥哥还是继续干了起来。那时候,我一排完字或者印刷完毕,就抱起报纸,穿街走巷,把它们送到镇上订户手中。

  我哥哥的朋友之中有些人很有才气,他们为了消遣,就给报纸写一些小文章。这些文章大大提高了报纸的声誉,从而使销量上升。这些绅士们还经常到印刷房来拜访。听他们高谈阔论,讲述报纸是如何受人欢迎,我不禁跃跃欲试,也想写一些东西。不过,因为我还只是一个孩子,担心要是哥哥知道是我写的东西,他会反对在他的报上发表。于是,我就想方设法改变笔迹,写了一篇匿名的文章,夜间放在印刷所大门底下。第二天早上,我哥哥发现了这篇文章,到那些撰稿的朋友来访的时候,他把这篇文章交给他们传阅。他们就在我的面前读完文章,并且做了详细的评议。能得到他们的好评,我在心里暗自高兴。他们赞许这篇文章,猜度它的作者,提到的全是当地有学问有智慧的知名人士,这简直使我欣喜若狂。现在想来我很幸运,能遇到这些人做我文章的鉴定家,虽然这些人也许并不值得我当时对他们如此地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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