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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第八章

  勤奋而性格古怪的人们……《大英博物
  馆读者指南》根据一七五三年法律的定义
  生吾孩童之洁身着
  保吾洁身至成年。

  亚当开着他那辆摩托车在浓雾中摸索着向前行驶。他加大油门,努力想把头脑中嗡嗡响个不停的音节忘掉。摩托车抖动着,艰难地向前冲去,肆意向本来已经很脏的空气中喷射废气。车子发出的噪声让他感到满意,但是行驶速度却非常危险。为躲避一辆停在路边的卡车,他拐了一个大急弯。一会儿之后,车子开始剧烈震动,震得他骨头都疼,他想现在自己正行驶在人行道上、他超过一排像蜗牛一样行驶缓慢的汽车。一位骑着摩托车在前面引路的警察看到他吃了一惊,他同样也吓了一跳。

  应让创造之美变为善之源而非恶之陷阱。

  毫无用途。他把车放慢速度,摩托车喀喳喀喳地沿着埃德格瓦大街缓缓驶去。

  他承认梅里马什的那些幼稚的祈祷文对他毫无启示可言。他的确已和罗廷迪恩夫人约定今天晚上晚些时候再来,理由是他还没有读完那本文稿,同时他还找借口说要去参加雪莉酒会。但那是自己一时冲动所为,当时自己太慌乱了。既然他已经从那座四门紧闭、神秘莫测的房子逃了出来,绝不会傻乎乎地再回去。或者,如果他万一再回去的话,他必须设法获得有关梅里马什的一段尚未人知的私生活的证据,但同时又不会与弗吉尼亚开始一段隐秘的生活插曲。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能有一位已达适婚年龄的年轻女子如此放肆而又执著地投入他的怀抱是一种奇特而非令人不悦的经历。遇到艺芭拉之前,亚当的性体验最多就是在电影院中碰过修女温乎乎的手,或许随后还被她们哄骗着接了一个极不自然的吻J他向芭芭拉求爱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备受煎熬、充满了无休止的辩论与有限行动的过程,更是一场夸张的、劳心伤神的性爱边缘演习H尔会发生一些小冲突,但永远不会演变为熊熊大火。结婚后,他们在性爱方面表现得极为笨拙而且缺乏经验。当他们掌握要领而且初尝性的快乐之后,芭芭拉已经怀孕六个月了。从那时起,怀孕,无论是实际存在的还是他们畏之如虎。可能会发生的,一直伴随着他们的性生活。亚当早已屈从了这一命运安排。那种毫无顾忌的性体验,那种随意的、无需提前做好准备而且不受情感或实际后果束缚的性关系——他知道这些事情会发生在疯狂的学生聚会上的陌生男女之间或者春天温暖的下午被召唤到郊区别墅中的年轻电工身上——他不会有这种洪福。他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一星半点,而这些消息又是在酒吧或兵营中偷听来的。告诉你吧,我还没有把关门上,她就迫不及待地把腰带和长筒袜脱了下来……

  “怎么了?”她问道。“没什么,”我回答说,“我只是在找改锥。”“我相信你是使用改锥的好手。”她说道…··觎在看来,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摘到这样一颗甜桃。

  他想起了弗吉尼亚裸露的富有弹性的乳房,线条清晰可见,伸手可触。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他紧紧地握住车把。他想通过思念艺芭拉来努力将那种诱惑驱散。但是在他的想象中,芭芭拉深受孩子拖累,口中含着一根体温计,心烦意乱,紧皱眉头。

  生吾孩童之洁身者……

  现在他才弄清自己总是无法把那首讨厌的打油诗从头脑中赶走的原因所在:其节奏恰好与他摩托车发动机发出的噪声一致。

  亚当赶到时,雪莉酒会已经达到高潮。通常在这时,与会者已经开始逐渐散去,就像初冬第一次结冰开始融化。但是今天晚上。由于外面雾气太大,人们似乎认为不应该在交通高峰期回家,于是决定不妨在这里呆一晚上。惟一不想这样做的是那位酒吧服务员,他把许多酒杯倒满后便打道回府了。亚当以前很少觉得像今天这样口渴,因此抄近路,直奔酒会而来。

  英语系在每学年的第一学期都要举办研究生雪莉酒会,目的是增进师生间的相互了解。对许多学生来说,这可能是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社交活动,因为英语系财力不够雄厚,无法开展正规的研究生活动。因此,系领导极力宣扬一种传统观点,即研究是一项孤独的、隐士般的工作,与其说是做学问,不如说是对一个人性格与毅力的考验。如果社交太多,势必会破坏这种工作的进行。那些新入学的研究生,尤其是那些来自海外的留学生,似乎对此已有所感受,于是马不停蹄地在酒会大厅中串来串去,与各位年长者打招呼,仿佛要把平常需要一年时间的社会活动集中在这个短暂的晚上突击完成。亚当端着第一杯雪莉酒,离开卖酒柜台时,突然被一个四处逢巡的印度人拦住了去路。

  “晚上好,我叫阿里巴义。”

  “你好,我叫埃普比。”亚当说道。阿里巴义先生主动伸手和亚当握手。

  “你好。”阿里巴义先生说道。

  “你好。”亚当说道。他知道那人下面要说什么。

  “你是大学里的教授吗?”

  “不,我是一名研究生。”

  “戏也是。我打算写一篇关于夏妮·霍德尔的论文。你对她的作品熟悉吗?”

  “不熟悉,她是谁?”

  阿里巴义先生看上去非常沮丧。“我还没有遇到过一位没听说过夏妮·霍德尔这个名字的人。”

  “我们都会遇到这种事情。”亚当说道。“再来一杯雪莉酒。”

  “不,谢谢你。我不喝酒,另外,果汁容易引发腹泻。”

  “那么,就对不起了。我太渴了。”亚当挤回买酒柜台,一口气又喝了两杯淡味雪莉酒。他那空空的肚腹开始发出一种类似锈迹斑斑的旧铝管发出的声音。他开始四处寻找食品,却只找到了一小盘剩土豆条。他用湿液流的手指捡起那些土豆条,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发现加莫尔站在房间另一侧对着他挥了挥手。但是亚当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面站着一位身穿灰色条纹西装的秃顶男士。

  “你如何评价埃纳斯?”

  “我没听清,请再说一遍好吗?”

  “小说家金斯利·埃纳斯。”那人不耐烦地说道。

  “噢,对了。我喜欢他的作品。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非常喜欢读他的作品,远远胜过其他作家。”

  “请接着讲下去。”那人说着皱了皱眉。

  “嗯,你知道,我是这样看这个问题的。”亚当思考了一下,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小说家如何冒险运用自己的生活体验进行创作这一问题?我想你还没有。那么,好吧,让我们考虑一下:在小说作为一种主导文学形式出现之前,叙述文学只注重与众不同及寓言式的题材——如国王、王后、巨人与龙、崇高美德与地狱般的邪恶等。这类题材当然根本不存在与生活混淆的问题。但在小说进入文学世界之后,如果你随意找到一本书,翻一下,都会读到诸如乔咬密斯这样平凡人物的故事,这些人物所干的事情与我们没有什么两样。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小说家必须继续进行各种创新。但问题就出在这里:过去几百年中,人类创作了大量小说,可以说,这些作品的描写内容几乎已经穷尽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我们现代人,你很清楚,正在上演的各种活动已经在某些小说中有所描述。当然,大多数人尚未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甚至很天真地幻想自己微不足道的生活与众不同……因为当你仓促地去书写生活时,就会发现效果非常令人不满意。”

  “太好了!”加莫尔在亚当背后说道。亚当没有理他,而是急切地审视那个秃顶男子的面部表情,想知道他对自己的观点有何反应。

  “那么,你认为,”那人最后问道,“埃纳斯的作品比C·P·斯洛的作品优秀还是低劣?”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把这两个人进行比较?”亚当厌烦地问道。

  “我必须这样做:我只读过这两位英国小说家的作品。”

  “你整个下午都到哪里去了?”加莫尔问道。

  “我不想和你说话。”亚当说着转身向柜台走去。

  加莫尔紧随其后,走了过去。“我干什么事了?”

  淡味雪莉酒的味道像药一样苦。他喝了一半,然后把酒杯放下,尝了一口甜味雪莉酒。“你在博物馆中向那个人出卖了我。”

  “你在说些什么呀?”

  甜味雪莉酒的味道好多了,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肚腹中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当时那个人正在追我,你告诉了他我的去向。我是亲眼看到你那样做的。”

  加莫尔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记起亚当所说的人是谁。“噢,是他呀!他找你是因为你填错了借书单。”

  亚当屏住呼吸,两眼正视着加莫尔的眼睛,但是加莫尔的脸不停地晃来晃去。“你说的是实话吗?”他通问道。

  “当然是实话。你认为他要干什么?”

  “我以为他要以拉响火警的罪名逮捕我。”

  “你那样干了?我是指你拉火警了?”加莫尔睁大双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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