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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第十八章 柳侠拐杖惩悍苗

  安山原是随了安柱等同来,却故意比四人迟到一步,在他们剧斗时,他本早在祠外墙上藏着观战呢,如果四苗得手,他自己也就不露面了,此时一见敌人一招,举手之间岑、满丧生,他如何还能躲着不出来呢?当即一抖腰间一条纯牛皮药制的豹尾软鞭,抖了出来,这鞭虽是皮制,鞭首和四周轮廊却都镶着纯钢,锋利无比,而软鞭的招数三十六手,也与别的兵器不同,它是依了五行生克,从三十六手,化出九九八十一式,每一式变幻起来,可以化到三百六十式周天之数,安山的纵横苗疆,所向无敌,也正恃此一手绝技。

  这安山一到院中,先向安馨扑来。安馨用神钉射死满星光,取回神钉之后,正要收拾安柱,却从空中平白地见安山亮了家伙,一动手如何瞒得了安馨,知道来者不善,心说莫非就是珊儿等人所说那个匪首安山?看他适才所展身手和所用兵器,知是一个劲敌,当时就留上了神,就与安山、安柱三人,丁字儿走开了场子。玉骢刺死岑秃子,又去战南老虎,南老虎却早不是玉骢的对手,别管他矛花抖得多大,玉骢一柄朱痕剑早使得他招架不及,他正在颤巍巍没法还招之际,玉骢等他矛花儿抖得大大的时候,猛地运用臂力,瞧准了矛杆,一剑削去,但听“喀嚓”一声,矛尖早被削得斜飞出去,南老虎一见,吓得魂灵出窍,他立刻将手中白腊杆子向玉骢迎面摔去,玉骢微微一侧,早已让过,正要踏进一步,踩他的洪门,谁知南老虎一见,掉头就跑,玉骢一则因他本领平常,二则见他兵器被削断,畏惧而逃乃是常情,自然不疑他有诈,见他一走,举步便追,南老虎一直向祠外逃去,玉骢也赶了出去。

  二人约跑有三百余步的远近,正过了甬道,将对大门的地方,那里松柏茂盛,树叶浓密,月光本微,星光更被遮得黯黯淡淡,玉骢正在考虑这地方有些险恶,猛听南老虎在前面哎呀一声,直从地上翻了过去,似乎是绊了石头,立脚不住,栽倒的模样,玉骢以为他不慎摔倒,心中一喜,正想赶前一步,举剑取他性命,谁知就在南老虎在地上一翻一滚的当儿,立觉一道寒光,直奔面门,玉骢万不防他有此,心中一惊,忙着向右一侧身,打算闪过去,偏偏慢了一步,就觉得左肩窝里噗哧一声,立刻一阵酸麻,还想挣扎着自己拔去暗器,哪知就在这一刹那间,神志一阵昏迷,便自栽倒地上。

  原来南老虎专一制造喂毒暗器,且百发百中,他向玉骢发的,正是苗人习用的莲蓬子母扣,此物用机簧括发,形如莲蓬,中排三十粒喂毒钢扣,其中十五粒大,十五粒小,故称子母扣,每发必是子母同出,故被伤的人伤口常有二洞相连,因二洞相连,毒发容易穿溃,用意恶毒。此种毒药,也有轻重之分,重者中伤人在五小时内可救,到一昼夜时死亡;轻者中伤人在一昼夜内可救,到三天死亡,此时玉骢所中竟是重者,所以立即倒地昏迷。南老虎一见玉骢倒地,心中好不得意,忙一步抢到玉骢跟前,从苗匪手中接过一柄苗刀,举起来就向玉骢当头劈下。

  安馨虽然武功了得,但本已与安、岑诸苗力斗半日,此刻忽加入一支生力军的安山,虽然岑秃子已被玉骢朱痕剑刺死,南星光死在安馨钉下,但安山的武功较岑秃子、南星光两人,要远胜十倍,安馨以疲乏之余,再与安山、安柱这两个凶神似的周旋,渐渐觉得有些力怯,此时见玉骢已经追着南老虎向祠外跑,心中更觉悬念。安山何等机灵,一看安馨此种神情,知他心悬两地,立刻趁势一紧手中的软皮鞭,但见一片黄光,真和一条虬龙似的,使展开来,真个又沉着,又勇猛,每一下都向安馨要害处搠去,安馨越发手脚忙乱。

  这当儿口,安柱一刀横着向安馨肩背砍来,安馨跨左足,挫腰,侧头,刚刚避过,正待展开右手苗刀,向安柱右胁下搠去,哪知安山那条软皮鞭早和蛇影一般,飞向安馨背上,安馨目注前面的安柱,等到觉着鞭风临近,要想回身架格,竟已不及,就是躲闪也来不及了,眼看这一鞭扫在背心上,不打个皮开肉绽,也必震动内脏,受伤不轻,自知生死关头,在此一瞬,也就不管他好歹,立刻运用两足和腰间的潜劲,猛的一个横旋,整个身躯和蝴蝶儿似的斜着横跃出去,这是从少林花步变化而来,它的功能全在蹲身点足,足尖提劲,两腿向左右连绞,才能将身躯旋转出去。

  安馨毕竟是武林中名手,虽然身处险境,仍能自救,不过这一个绞花步,旋转的劲势太过,虽已旋出鞭风之下,双足竟站立不住,连迭带滚,直翻到西廊庑下,那地方方才正震坍了一带门窗墙壁,乱石砖瓦,堆了一地,立脚不住,自然一下便倒在上面,偏偏安山十分矫健,他一见安馨用绞花步闪过皮鞭,早就一蹬双足,如影随形地跟了安馨跳到石碓前,举鞭便砸,这一下安馨可就万无躲闪之法,眼看就要丧命在他的鞭下,谁知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眼前人影一晃,安山皮鞭早已嘣的一声,被弹回去。

  安山没有防备,几乎把鞭梢砸在自己脚面上,忙凝神一看,见当前一位老妇,身穿一件半长的袄子,齐到膝盖,腰束一条茶青色丝绦,下边白袜高高束起,足登一双福寿履,手中却只拄了一个拐杖,立在安馨身旁。

  安馨百忙中认识她便是白天拜访的女侠德宗,也就是素素的寄母,安山却不认识她,因她既拦住了自己的皮鞭,而且态度安闲地站着,知是一个劲敌,虽不敢轻视她,但一时的忿怒,却无法遏止,立即向老妇指斥说:“你这妇人怎的干预起我的事来?你有什么来头?敢在你安寨主跟前撒野?”说着竟一摔手中皮鞭,向老妇呼的声拦腰扫去。旁边安柱早忍耐不住,也就同时一举手中刀,向老妇分心就刺,他兄弟俩这两手,一上一下,十分厉害。

  安馨此时早已立起,虽然久闻柳侠大名,但看她衰羸老迈,又只拿了一根拐杖,心中不由替柳侠担忧,见安柱刀到,忙从旁将他截住,哪知这里安馨的刀与安柱的刀刚刚碰在一起,铛的一声,火星直迸之际,仿佛听到轻轻一声呼斥,鞭响之下,安山反倒一个龙钟,望后撞出六七步去,不但安馨不曾看得明白,竟连安山本人,也不知自己怎会倒退出去。

  原来当安山向柳侠挥鞭时,柳侠虽知此苗凶恶,无所不为,不过自己已有十余年未开杀戒,所以只将他的皮鞭用拐杖一撩,乘势一翻手腕,用拐杖首端向安山肩窝上轻轻一点,安山这才倒撞出老远去,可是安山还是不悟,反倒怒火中烧,怪叫一声,荡开皮鞭,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将他的煞手招都使了出来;因安山见老妇如此厉害,才猛的想到此妇莫非就是柳侠?念头转到此处,自然又惊又恨,恨不得一鞭就结果她,所以一连使出几手煞手招来。偏偏柳侠仿佛好不在意似的,并不用拐杖去格架,只凭一个龙钟欲倒的身躯,望左右两边来回地晃了几晃,可笑皮鞭竟会每下落空,丝毫不曾碰到她身上。

  柳侠一面闪着他,一面喝着说:“无耻的顽苗,还不知进退,你再要迷而不返,就莫怪我无情了。”

  安山虽狡,终是苗人性格,一经发怒,再不考虑,只凭一腔恶气,横行不已,所以当时几声怪叫之后,立刻下了毒手,将右手皮鞭猛的向柳侠颈上扫去,左手却一撒手,发出一柄喂毒的飞刀,那刀才只三寸长短,一寸宽阔,两边皆锐,形如柳叶,名曰“甜柳叶”,为安山最拿手的武器。他发出之后,惟恐还打不倒敌人,就一狠心,一连又发出四柄,一柄接一柄,跟踪而来,向柳侠的上中下三路次第击来。

  安山这一手功夫,平时至多发出三柄,已经从未遇见一个能避开的,今天一怒连发四柄,这在安山心中,以为一任柳侠如何高明,总难逃过他手,谁知事竟不如此,他四刀发尽,一看柳侠依然行所无事地站着,安山真认为她是个有妖术的人了,越发的急怒,口内不由骂得更凶,就将个柳侠骂上火来。安山正想伸手向囊中再取第二次飞刀时,只听柳侠一声高叱,只上前一步,手中拐杖已横着扫进了安山左边的肋骨下,安山不料她有这快的动作,忙想向右退步,柳侠哪还容他动弹,手起拐落,嘣的一声,正击在安山肋骨上。

  在平时,安山本有铁布衫金钟罩的功夫,区区一拐,又算什么,可是柳侠这一拐打上去时,安山可就受不住了,只觉半边身体受击后,并不疼痛,却已麻木,左臂竟不能转动,这才惊惧起来,知道今晚要糟,他毕竟是老奸巨猾,立刻向安柱叫了声“快走”,仗着两足还未受伤,拖着皮鞭,拨头就跑。旁边安柱本与安馨打得正凶,一见安山败逃,心中自然惊慌,便也虚砍一刀,跳出圈子,跟着安山跑出祠去。

  安馨正要赶去,旁边柳侠止住说:“不必追赶,我们救人要紧。”

  安馨一听救人,又向四面一看,不见玉骢,忙向柳侠说:“穆索老侄尚是追贼未回呢。”

  柳侠微微一笑说:“他已中了苗人喂毒的暗器,被我搭在前边廊下,我们快去吧。”

  安馨闻言,吓得直跳起来,叫了声哎呀,忙随了柳侠,直奔前院而来。

  柳侠自玉骢、安馨走后,闻得他们耽搁在西街武侯祠中,知那里本为悍苗出没的一个渊薮,料他们必将受祸,虽曾留他们住到家里来,可是安馨等客气,不肯照办,柳侠自不便明说,只得在他们走后,派了一个小门徒,名唤石崇儿的孩子,悄悄去藏在武侯祠左右,探窥动静。果然不到四更天,石崇儿就将安山等在祠中袭击的情形回报柳侠,柳侠知道安山厉害,同时也要警告他以后不许再到黑龙潭来胡作非为,这才来走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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