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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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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氏见他面色不善,心中早也发怒,便冷笑说:“你倒说得轻松,此冠乃我穆索之宝,日后应由我来宝藏,怎说提它作什?” 珠郎听甘氏语风不对,便寒着脸问道:“谁说由你去宝藏?” 甘氏又冷笑一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项传家之宝,向例应由谪配宝藏,这还用我来说吗?” 珠郎听了也冷笑一声说:“可惜由不得你,我还没有死呢?便死了也由不得你。” 甘氏登时厉声问道:“你死了怎会由不得我,不由我又由何人?” 珠郎见状大怒,立刻叱道:“好不知羞的贱人,竟敢明目张胆的与我争夺宝冠,须知我穆索门中,不容你这样的无耻妇人,还不与我出去。”说罢立起身来,怒目而视。甘氏也立起来冷笑一声,掉头不顾而去。 珠郎等甘氏去后,心中越想越气,暗想自己有意将来把珠冠给予娇凤,也是为了玉骢是她所生,并非宠妾灭妻之意,谁知这贱人如此刁恶,竟想借了小小的题目,向我索取珠冠!一时心中明白过来,想到甘氏平日虽然性妒,尚还不致如此奸狡妄为,她那兄弟甘坝平素行为不端,珠郎想到这,已知准是她的兄弟甘坝的主张,他想利用他姐姐,索到珠冠,他便可以从甘氏手中攫去,珠郎想到此处,不由大怒起来,恨不得立刻将甘坝找来问个究竟,继而一想,究竟是猜想,无凭无据,如何便能武断是他的主动,气了一阵,也就渐渐丢开,而且从此以后,一连数月,甘氏也竟绝口不提珠冠之事,穆索以为她已悔过,不敢再向自己纠缠,再差些究竟夫妇,自然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甘氏有一异母胞弟,便是甘坝,乃是顺宁府治猛司人,家世是业船,在南猛河一带有许多船舶,惯走澜沧江上下游,北通川中金沙江,南由怒江入缅甸国境,往来贸易,专恃贩私运禁,一味图利,不知别事。自从听她姐姐甘氏提起穆索家藏珍宝,时时垂涎,却恨染指不着,又闻珠冠之名,知道苗族向例,夫死各物归属于妻,就时时在甘氏耳边絮聒,教甘氏注意珠冠,后来又听穆索族中人传出娇凤生子之事,珠冠将有归属娇凤的消息,甘坝便暗暗告诉了甘氏。 甘氏闻言奇怪,怎的自己丝毫不知?就买通娇凤近身的婢仆,才知珠郎有时提起珠冠,有须俟玉骢成人以后,将珠冠传与玉骢之言,心中不免惊忧,便与兄弟甘坝商议,甘坝就劝甘氏趁着珠郎健在,将珠冠先要了过来,甘氏屡想开口,只是没有机会,好容易出了玉骢手毁珠冠的事儿,这才借了此题,来向珠郎探讯,谁知被珠郎抢白了一顿,甘氏回到自己屋中,一再考虑此事,觉得一点主意也想不出来,便又与甘坝商议,甘坝更没上策,不是劝甘氏向珠郎硬取,便是劝甘氏去偷,这两件事,甘氏知道都不是办法,便只好暂时收起了这条心。 偏偏事有凑巧,一日与甘坝闲谈中,知甘坝近来川缅贸易蚀了本,正想向甘氏借钱,甘氏无钱可借,便将自己首饰箱中一对珠凤借与了甘坝,此事除了甘氏本无人知道,偏又被甘氏贴身侍婢梅子看见,她无意中说与娇凤的贴身侍婢姜环,自然大家庭的丫鬟,便是是非之口,闲谈中又说与主人娇凤知道。娇凤倒并无向珠郎前进谗言之意,只是一日夫妇间话中提到甘坝的不成才,娇凤竟又将甘氏借与珠凤之事说了出来。珠郎家资饶富,一对珠凤本未在意,况且已属甘氏之物,自己本也无心去过问,偏偏有一日与甘氏提到她娘家诸弟,如何不成材,不争气,就随便问起甘氏借珠凤这一节,珠郎当时,也是瞧不起甘坝的行为,就狠狠地说了甘氏几句,甘氏猜到丈夫得知此事,必是听了娇凤的背话,从此更将娇凤恨入骨髓。 那年正是珠郎爱子玉骢三周岁,滇南风气讲究到那一天约请亲友家筵,赛如汤饼之会,诸亲友自也都来纷纷道贺,珠郎在当地,声势煊赫,多少亲友都是依靠他的,玉骢又是珠郎独子,如何不热闹一下?到了那天,众亲友纷至沓来,非常热闹,到了玉骢穿戴好了,由褓姆携着手到父母面前叩头的时节,依照平常礼节,自应由珠郎夫妇坐着受头,过后才轮到玉骢生母娇凤坐着受礼,但珠郎一因玉骢系娇凤亲生,母以子贵,二因爱宠娇凤,不愿叫她个人单独受礼,便命人在礼堂上面安排下三张座椅,正中一张,自己坐了,甘氏坐了左边的一位,一回手竟拉了娇凤说:“来!来!你也不用另外站着,我们一起坐下吧。”说罢将娇凤向右首椅子上一按,娇凤也就无可不可地坐了下去。 此时旁坐的甘氏早已气得面色铁青,心中要想站起,又恐珠郎发话,如坐着与娇凤一同受礼,不但这贱人不配与我并坐,也叫众亲友看了笑话,只气得呆在椅上,做声不得,便是小孩子玉骢向甘氏叩头时,竟连一句话都不哼。诸亲友在旁观礼的,都觉得今天这一事有些儿不妙。幸而玉骢年幼,虽说叩头,有褓姆搀着,含含糊糊的向上面拜了两拜,珠郎等哈哈一笑,俱皆站起,已算是应了拜寿的景儿,甘氏也就无从发怒,但是越这样压在心上的事,越忘不了,从此她的内心,竟没法再容留这个情敌娇凤了。 中国有两句社会上的老话:是“家和万事兴,家不和,家中黄金化为尘”,这虽是俚俗之言,却也含有正理,如今珠郎家中,因为妻不容妾,从此便深深伏下了祸根,以后穆索家庭的祸事,便接踵而来。 原来为恶的人,也必是有激而然,自己本身受了许多主观认为不可容忍之事,于是戾气所主,便一发不可遏止。独怪有一种人,别人的利害,本与自己不甚相干,却偏偏要替人出坏主意,使甲害乙,再使乙害甲,他却躲在旁边看热闹,这是一种全无心肝的举动;更有一种人,因为害了某一个人,或是帮了某一个人,自己便可得到利益,他便不问是非曲直,要害的便害了,要帮的便帮了,结果别人虽家破人亡,自己却得了便宜,这是一种所为的举动,二者相较,不论是哪一种,究竟都是不应该做的。本书此刻要说的,便是那甘氏之弟,恶苗甘坝和另外两位云南地方的贪官污吏,这些可说都是损人利己的人物。 恶苗甘坝因为近来江上买卖不佳,连着来找他姐姐甘氏,打算想点办法,哪知甘氏一肚心事,哪里有心情来替甘坝打算,甘坝恶念起处,便向甘氏说:“姐姐,你不过为了那个小老婆,何妨想法子把她害了,不但这口怨气可消,便是那顶珠冠,也归了你,不提珠冠吧,姐夫这么些珍宝,还不够你受用的吗?你仅自犯愁,气死也是活该,应当想出办法来才对。” 甘氏妇人,怎知他的深意,便答应说:“我哪里想得出好办法,你如果替我帮了这个忙,将来你短什么,只向我说一句话,什么都能答应。” 甘坝一听,这是生意经来了,当即笑着向甘氏凑了凑,悄声说:“可是咱们亲姐儿俩,说了可不许算。” 甘氏正色说:“谁跟你玩笑?” 甘坝眉头一皱,便问:“今先说好了,如事情办妥,拿什么东西谢我?” 甘氏说:“只要你真有办法,要什么都行。” 甘坝说:“要珠冠行吗?” 甘氏略一沉吟,居然一咬牙说:“也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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