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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二先生語二(6)


  冬至一陽生,卻須斗寒,正如欲曉而反暗也。陰陽之際,亦不可截然不相接,廝侵過便是道理。天地之間,如是者極多。艮之為義,終萬物,始萬物,此理最妙,須玩索這個理。

  古言乾、坤退處不用之地,而用六子。若人,則便分君道無為,臣道有為。若天,則誰與佗安排?佗如是,須有道理。故如八卦之義,須要玩索。

  早梅冬至已前發,方一陽未生,然則發生者何也?其榮其枯,此萬物一箇陰陽升降大節也。然逐枝自有一個榮枯,分限不齊,此各有一乾、坤也。各自有個消長,只是個消息。惟其消息,此所以不窮。至如松柏,亦不是不彫,只是後彫,彫得不覺,怎少得消息?方夏生長時,卻有夏枯者,則冬寒之際有發生之物,何足怪也!

  物理最好玩。

  陰陽於天地間,雖無截然為陰為陽之理,須去參錯,然一箇升降生殺之分,不可無也。

  動植之分,有得天氣多者,有得地氣多者,「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然要之,雖木植亦兼有五行之性在其中,只是偏得土之氣,故重濁也。

  伯淳言:「西銘某得此意,只是須得佗子厚有如此筆力,佗人無緣做得。孟子以後,未有人及此。得此文字,省多少言語。且教佗人讀書,要之仁孝之理備於此,須臾而不於此,則便不仁不孝也。」

  詩前序必是當時人所傳,國史明乎得失之迹者是也。不得此,則何緣知得此篇是甚意思?大序則是仲尼所作,其餘則未必然。要之,皆得大意,只是後之觀詩者亦添入。詩有六體,須篇篇求之,或有兼備者,或有偏得一二者。今之解詩者,風則分付與國風矣,雅則分付與大、小雅矣,頌即分付與頌矣。詩中且沒卻這三般體,如何看得詩?風之為言,便有風動之意;興便有一興喻之意;比則直比之而已,蛾眉瓠犀是也;賦則賦陳其事,如「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是也;雅則正言其事;頌則稱美之言也,如「于嗟乎騶虞」之類是也。

  關雎之詩,如言「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非后妃之事,明知此意是作詩者之意也。如此類推之。

  詩言后妃夫人者,非必謂文王之妻也;特陳后妃夫人之事,如斯而已。然其後亦有當時詩附入之者,汝墳是也。且二南之詩,必是周公所作,佗人恐不及此。以其為教於衽席之上,閨門之內,上下貴賤之所同也。故用之鄉人邦國而謂之國風也。化天下只是一箇風,至如鹿鳴之詩數篇,如燕群臣、遣戍役、勞還率(卒)之類,皆是為國之常政,其詩亦恐是周公所作,如後人之為樂章是也。

  論語中言「唐棣之華」者,因權而言逸詩也。孔子刪詩,豈只取合於雅頌之音而已,亦是謂合此義理也。如皇矣、烝民、文王、大明之類,其義理,非人人學至於此,安能及此?作詩者又非一人,上下數千年若合符節,只為合這一個理,若不合義理,孔子必不取也。

  夫子言「興於詩」,觀其言,是興起人善意,汪洋浩大,皆是此意。如言「秉心塞淵,騋牝三千」。須是塞淵,然後騋牝三千(塞淵有義理)。又如駉之詩,坰牧是賤事,其中卻言「思無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者在此一句。坰牧而必要思無邪者。蓋為非此則不能坰牧。又如考槃之詩,解者謂賢人永誓不復告君。不復見君,又自誓不詐而實如此也,據此安得有賢者氣象,孟子之於齊,是甚君臣,然其去,未嘗不遲遲顧戀。今此君才不用,便躁忿如此,是不可磯也。乃知此詩,解者之誤。此詩是賢者退而窮處,心不忘君,怨慕之深者也。君臣猶父子,安得不怨?故直至於寤寐弗忘,永陳其不得見君與告君,又陳其此誠之不詐也(此章注「塞淵有義理」,一作「塞淵於義理」)

  堯與舜更無優劣,及至湯、武便別。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無人如此說,只孟子分別出來,便知得堯、舜是生而知之,湯、武是學而能之。文王之德則似堯、舜、禹之德則似湯、武,要之皆是聖人。

  詩云:「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上天又無聲臭之可聞,只看文王便萬邦取信也。又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然則文王之德,直是似天。「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只為常是這箇道理。此箇(一作理)亦須待佗心熟,便自然別。

  「樂則生,生則烏可已也」,須是熟方能如此。「苟為不熟,不如稊稗」。

  「是集義所生,非義襲而取之也。」須集義,這上頭莫非義也。

  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言四者,本於心而生色也。「睟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孟子非自及此,焉能道得到此?

  今志於義理而心不安樂者,何也?此則正是剩一箇助之長。雖則心操之則存,舍之則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須且恁去如此者,只是德孤。「德不孤,必有鄰」,到德盛後,自無窒礙,左右逢其原也。

  中庸言「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方是說「優優大哉」。又卻非如異教之說,須得如枯木死灰以為得也。

  得此義理在此,甚事不盡?更有甚事出得?視世之功名事業,甚譬如閑。視世之仁義者,甚煦煦孑孑,如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視(一作是)天來大事,處以此理,又曾何足論?若知得這箇義理,便有進處。若不知得,則何緣仰高鑽堅,在前在後也?竭吾才,則又見其卓爾。

  德者得也,須是實到這裏須得。

  言「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卻是著人上說。

  邵堯夫於物理上盡說得,亦大段漏洩佗天機。人於天理昏者,是只為嗜欲亂著佗。莊子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機淺」,此言卻最是。

  這個義理,仁者又看做仁了也,知者又看做知了也,百姓又日用而不知,此所以「君子之道鮮矣」。此個亦不少,亦不剩,只是人看他不見。

  今天下之士人,在朝者又不能言,退者遂亡之,又不肯言,此非朝廷吉祥。雖未見從,又不曾有大橫見加,便豈可自絕也?君臣,父子也,父子之義不可絕。豈有身為侍從,尚食其祿,視其危亡,曾不論列,君臣之義,固如此乎?

  「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者,天理具備,元無欠少,不為堯存,不為桀亡。父子君臣,常理不易,何曾動來?因不動,故言「寂然」;雖不動,感便通,感非自外也。

  若不一本,則安得「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所務於窮理者,非道須盡窮了天下萬物之理,又不道是窮得一理便到,只是要積累多後,自然見去。

  天地安有內外?言天地之外,便是不識天地也。人之在天地,如魚在水,不知有水,直待出水,方知動不得。

  禮一失則為夷狄,再失則為禽獸。聖人初恐人入於禽獸也,故於春秋之法極謹嚴(元本無故字),中國而用夷狄禮,則便夷狄之。韓愈言「春秋謹嚴」,深得其旨。韓愈道佗不知又不得。其言曰:「易奇而法,詩正而葩,春秋謹嚴,左氏浮誇。」其名理皆善。

  當春秋、戰國之際,天下小國介於大國,奔命不暇,然足以自維持數百年。此勢卻似稻塍,各有界分約束。後世遂有土崩之勢,道壞便一時壞(元本無此一壞字)。陳涉一叛,天下遂不支梧。今日堂堂天下,只西方一敗,朝廷遂震,何也?蓋天下之勢,正如稻塍,各有限隔,則卒不能壞。今天下卻似一個萬頃陂,要起卒起不得,及一起則洶湧,遂奈何不得。以祖宗德澤仁厚,涵養數百年間,一時柔了人心,雖有豪傑,無個端倪起得,便只要安靜,不宜使搖動。雖夷狄亦散兵卻鬭,恃(一本無恃字)此中國之福也(一本此字下有非字)

  賈誼有五餌之說,當時笑其迂疏,今日朝廷正使著,故得許多時寧息。天地動靜之理,天圜則須轉,地方則須安靜。南北之位,豈可不定下?所以定南北者,在坎離也。坎離又不是人安排得來,莫非自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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