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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四年二月(2)


  壬戌,韩绛乞用陕西路提点刑狱韩铎权河东转运使。上曰:“铎暴刻,恐河东新经疮痍之后,未可用。”文彦博曰:“韩绛要铎了边事,今不用铎用他人,恐败事。”冯京曰:“铎好希向时事。”王安石亦言铎反复。上曰:“如肯希向时事,虽小过当扰人,犹胜陈汝羲、张问故意坏事。”安石曰:“故意坏事与希向扰人,皆不可也。”因言:“铎初助行常平法,后闻臣将罢政事,遂一切沮坏,如此人恐难任以边事。”上曰:“当察之。”安石曰:“恐察得时已害事。”上曰:“别未有人,张问等必难留在任,且用铎,如何?”安石曰:“善。”遂从绛请。此据日录。三年九月,张问为河东漕,四年三月二十一日,问责知光化。四月二十一日,孙坦以开封判官为河东漕。

  上又与安石论河东城寨非不可修,转运司不应故意沮坏乃专欲罢修。安石曰:“臣在翰林,陛下问裴度,臣时奏对,非度讨蔡州,以为未能治朝廷,乃用兵于方镇,虽幸有功,不足多。其后,陛下问宣王即位何以便攘戎夷,臣时奏对,以为宣王内修政事,然后外攘戎夷,陛下深以臣言为然。陛下擢臣在此位,一夫失所,臣任其责。自闻河东骚扰,臣寝食不安,岂敢于陛下不尽所怀。河东经略司、转运司已令分析及体量,要治其沮坏之罪,须其辞服乃可行罚。”上曰:“只将宣抚司、经略转运司前后文字参较,便见事实。”安石曰:“未可见,但令各具分析,若实无理,无缘妄说得行。陛下非是不晓吏文,此事不难见曲直。”上曰:“须以意穷究。”安石曰:“但当令各尽其所言,则曲直自见。若有意则有适莫,犹当自竭所怀,恐他人观望陛下意所在,即便失事实。”冯京言:“范育回自见。”范育体量河东,在正月十三日。安石曰:“范育回恐亦未得事实。”上曰:“范育诚未足信,须更令人体量。若张问辈果用意沮坏,则不可容。”安石曰:“用意沮坏,固不可容,就令失错,所害至大,亦非可施轻典。今失入死罪三人,已是除名编管。今困一路生灵,只自缢杀者已不啻三人,何可恕?但其辞未尽,未可轻用典刑,须穷究到底,令其无辞,则法行而人服。”及范育奏转运司科扰事,安石请如育奏。乃令育详具转运司乖方事状,并令转运司分析。上犹疑问等用意坏事。安石曰:“不问用意与不用意,皆可罪。或是自为计太过虑,缘乏军兴得罪,故颠错至此耳!”上以为然。

  育又奏:“臣自到河东,凡语劳费之状,无不归转运使,以调发之烦,驱率之暴,文书约束之峻,皆转运司所出,而宣抚使又出牓告谕以非己意故也。比臣取索到转运使承禀移文及遵行节次,并经略司出兵事状,乃知皆起于宣抚司妄举重兵,军须暴并,而成于转运司仓卒应命,计虑不精,使一路务本勤俭之民,荡析生业,濒于死亡之患。上轸宵旰忧怀,下启四方愤叹,罪固有处。臣昨自环庆路勾当回,抵宣抚司,欲令诸道进攻,窃料足以困贼,犹冀朝廷中外合谋成就大计。而臣亦不敢更起高远之论,以沮格定算,愤乱疾仇,虑实同国。今宣抚司韩绛率麟、府万兵,九日后至啰兀城,无所定胜取当。而三十万之民转饷于道,其资费五六百万,又将聚兵役四寨,调敛纷纷百出,国计民财,戕坏未已。于彼虑无一分之损,使收威完力,潜形远遁,鼓气畜怒,徐为后图。而绛不明此理,欲困西贼,夫岂虑大忧深知兵者哉!臣历访修寨利害,议者以为八寨齐兴,堡障布列,然后有守之势,计官私财力,决不可成;纵或成之,于边防有小利,于国计有大害。小利者,使绥、麟、府路通,内省沿河屯守之备,外收西贼所恃茶山、铁冶、竹箭财用之府。大害者,前日城荒堆三泉,民力已困,今继兴三寨诸堡,度境愈远,费什于前,何以供亿?虽严刑驱胁,力屈不继,将见逃溃失职之民,啸呼转聚而为盗,则患不独在边,而更在中州矣!兼频岁河东竭二十州之力,以供麟、府、丰三州,役人疲于转输,酒户困于折纳,税夫穷于和籴。今更增四寨,臣恐民不堪命,为河东万世之害。加以贼失所恃,必竭国死力来争,边祸之大,必自此始。伏望清衷,更赐深讲,顾大害损小利,以定安危至计。”

  同知大宗正丞李德刍言:“欲乞自今后皇亲应有内外亲族吉凶吊省合出入事件编成则例,更不逐旋奏知及日申本司,只令勾当使臣置历钞上,赴大宗正司签押,其牓子每月类聚奏闻。”从之。

  癸亥,陕西河东宣抚判官、度支员外郎、知制诰吕大防知延州,权发遣延州、右司谏、直龙图阁赵卨权发遣庆州,知庆州、工部郎中、宝文阁待制王广渊知永兴军。大防以使事未毕,纳敕宣抚司不拜,卨与广渊踰月皆复故。复故在三月十日,今豫见于此。

  卨始视事,蕃汉健兵皆领于种谔,丁壮妇女裹送粮糗,惟老小在焉。谔怙权自用,无复纪律,须资粮皆以军兴法促办,毁撤边障楼橹以充新城,帅府不与知。卨随宜缮补以备不虞,因悉条上,且言:“谔轻进无策,啰兀城孤远终难保。今不患西夏内侵,而患纪律不正;不患城池难守,而患威柄倒持,变起斯须,动失机会。望改择贤帅,以宽西顾。”此据墓志,附见十八日抚宁堡陷,合参考。

  司农寺言:“陵州籍县民愿请青苗钱,常平仓无现钱,本州以盐并课兑支。转运司辄劾擅支之罪。乞释官吏,而劾转运等司罪以闻。”从之。究竟如何。

  甲子,太子中允、集贤校理、直舍人院、检正中书户房公事曾布检正五房公事。布每事白王安石即行之。或谓布当白两参政,指冯京及王珪也。布曰:“丞相已议定,何问彼为!俟敕出令押字耳!”布三年九月十五日为户房检正,五月三日详定编敕,其直舍人院在此月五日。

  御史中丞杨绘言:“近者进奏院班下四方及流内铨牓示条贯,其首但云据某房检正官申具,其末又云进呈奉圣旨依检正官所定,首末并以检正官为文。若不曾经中书、门下,殊失朝廷号令之体。”又言:“臣常论朝廷号令之体不当首末止作检正官名目,寻闻先已改更,只作诸房者。臣窃疑犹未当理。夫奉圣旨指挥颁下者,即朝廷之政令,诸房乃胥吏之曹名,今作检正官名目尚谓失体,况止作某房名目,则天下之人岂不讶其所出乎!况已经中书、门下参定,则可只作中书、门下,何必须曰某房哉!臣又闻诸房检正官每有定夺文字,未申上闻,并只独就宰臣王安石一处商量禀复,即便径作文字申上,其冯京等只是据已做成申上者文字签押施行。臣窃谓国家并建辅弼,不惟凡事欲集长以详处其当,亦欲防权柄专归于一门也。今检正官等皆朝廷选用之人,不识体如此,是致外议哗然,咸谓虽涂注亦有只是宰臣王安石与都检正官曾布商议,而参知政事冯京、王珪或有不先预闻者。臣亦料此说非实,然安得家至户到而晓之乎?伏乞陛下特赐诫励检正官等,每有定夺文字,须是徧行禀复;并指挥冯京、王珪等,令各振其职,无苟且焉。”

  诏借内藏库钱六十万缗为淮南、江东常平籴本,令江、淮发运司以合拨河东、陕西折斛钱兑还。

  乙丑,枢密院言:“宣抚司勾当公事宋迪请差使臣押伴李崇贵赴军前。”上批:“宣抚使不久回,李崇贵更勿遣。”此据御集,可见神宗已有罢兵意,故特书之。二月庚辰,迪改陕州。

  丁卯,著作佐郎、崇文院校书朱明之为太子中允、集贤校理,崇政殿说书兼管国子监。明之固辞,复为故官。明之辞新官,复故官,乃二月二十二日,今并书。林希云云,附注八月己卯王雱为说书时。

  馆阁校勘,同判登闻鼓蒲宗孟权检正中书孔目房公事,编修中书条例邓润甫权检正中书户房公事。

  诏诸道进奏院以知银台司官提举,其勾当进奏院官,罢三班使臣,令枢密院选差京朝官二员,臣寮之家,不得陈乞子弟勾当。御集丁卯十一日,有河东经略奏事。

  戊辰,赐恩州防御使宗晟芳林园宅一区,计口给屋。御集二年十二月十三日,赐宗愈手札可参考。

  赐交子十万缗为梓州路常平籴本。

  诏陕西转运司劾永兴军官吏擅止绝兴修万年县灞、浐水溉田因依以闻。要见后如何。

  又诏河北转运、提点刑狱司,体量少雨雪州县,民乏食者赈恤之,残税权行倚阁。

  知太原府吕公弼言:“岚、石、隰州都巡检康从领兵入西界,多为西贼邀遮战没,止称趁队不及,乞特依阵亡例赙恤。”从之;军员即具析子孙以闻;康从仍冲替,令转运司劾罪。又言:“西贼冲突,修寨处难为施功,愿且罢役,严诫边吏,专为坚壁清野之计。”上乃诏宣抚司速修第一寨,贼至则坚守之,候贼界放散重兵,徐图前进,次修中堡。其第二寨渐为修筑之备,候第一寨毕,奏取指挥。坚守第一寨,御集在二月十七日,今从实录。吕公弼言西贼于麟府修寨处作过,御集在二月十一日,今从实录,是十二日。

  诏:自今在京官司各举官,并先关牒所属,勘会历任,于条无碍,方许奏举。

  是日,上对辅臣言向来茶法之弊。文彦博曰:“非茶法弊,盖昔年用兵西北,调边食急,用茶偿之,其数既多,茶不售则所在委积,故虚钱多而坏法也。”王安石曰:“榷茶所获利无多。”吴充曰:“仁宗朝茶法极弊时,岁犹得九十余万缗,亦不为少,茶法因用兵而坏,彦博所言是矣。然立法之初,许商人入刍粟边郡,执交钞至京师,或使钱、银、绸、绢,或香药、象牙惟所欲,商人便之,故法大行。至祥符初,限以三税之法,定立分数,不许从便,客旅拘制;又茶官多买茶之下者,苟足课额,商人得之,往往折阅;又法数变,而民不信,此其所以大坏。如边鄙无事,法令不为小利轻变易,自无不行之法。”王安石曰:“茶法本亦不善,须挟见钱、香药等乃能售,盖见钱、香药等已足办边籴,而茶乃更为贾人之累,以此小贾不能入中,惟大贾能之;惟大贾始能,则边籴之权制于大贾,此所以籴价常高,而官重费也。”

  庚午,于阗贡方物。

  上批:“殿前、马步军司差发外,余兵数不多,京师根本之重,于理非便。其治平四年、熙宁元年差出之人,可契勘抽回。”

  又手诏付枢密院曰:“昨李复圭擅易诏命,出师侵敌,遂致西鄙用兵。广南守臣亦以强为招纳,引惹蛮寇。夔、峡夷户本止羁縻,近者用众讨除,元恶尚未授首。前日又据河东边吏奏,北敌聚兵,虽未测虚实,恐边臣有以启之者。况今朝廷政事之弊,方议修理,国财民力,穷乏可知。平时无事,尚虞天灾流行无以待之,若四方有警,何以支梧,恐边臣未悉朝廷之计,宜密戒谕之。”

  先是,宣抚使奏夏人点集不起,或云往绚赛西蕃。上曰:“此何意也?”王安石曰:“彼或先并力讨西蕃,弹压已定,乃来与中国争。缘今便与中国争,亦未见其利。”上曰:“能如此,乃是有谋。”安石曰:“前见梁氏委计于诸首领,或恐诸首领计虑及此。”

  冯京又言:“或闻就契丹借兵。”上疑契丹不肯。安石曰:“夏贼若果借兵于契丹,即不为得计,恐其不至如此。”及是,探报契丹阴发腹里兵三十万往西界,不令中国知。上曰:“果有此否?”安石曰:“虽有此不足怪。陛下即位,即经营绥州,又取银州,取银州当考。破其唇齿之势。彼以为中国若已服夏国,当觇幽燕;若乘中国有事之时,能挠我权,则其庸多矣。夏国主幼,妇人用事,忿而无谋,或请师于契丹,则为契丹计,虽许之,何为不可?可以挠中国,而无损于我,契丹优为之,但恐其无远略,不能出此。”上曰:“果及此,则奈何?”安石曰:“陛下诚以静重待之。虽加一契丹,于边事亦不至狼狈。若欲进取,非臣所知。且我坚壁清野,积聚刍粮以待敌,则敌未能深为我患。而彼两国集于境上,其刍粮何以持久?我所患者,在于刍粮难继而已!爱惜刍粮,无伤民力,而以静重待敌之衅,则外患非所恤也!”冯京曰:“恐其如庆历时事。”安石曰:“庆历自是朝廷失节,以致嫚侮。”京曰:“去告彼,令说与夏国,彼便承当,以为此极小事。”上曰:“契丹前后极有机会可乘,朝廷自失之。如真宗末年,欲托后嗣,朝廷却宜与承当。”安石曰:“此亦何补?若其后嗣强桀,岂以此故肯屈服;若孱懦,虽无此亦何难屈服。且胜夷狄,只在闲暇时修吾政刑,使将吏称职,财谷富,兵强而已。虚辞伪事,不足为也。”真宗末年,欲托后嗣,此事当考。

  上患陕西财用不足。安石曰:“今所以未举事者,凡以财不足,故臣以理财为方今先急。未暇理财,而先举事,则事难济。臣固尝论天下事如奕棊,以下子先后当否为胜负。又论理财,以农事为急,农以去其疾苦,抑兼并,便趣农为急,此臣所以汲汲于差役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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