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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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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门前,推了推,门锁着,当我回头向费勒望去的时候,几个仆人也跟了上来,他们都现出慌张的神色,费勒向那小窗子指了一下,示意我先打开小窗子观察。 看他们这种情形,分明是这屋子中的人,都把郑保云当作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这一点,不禁令我大是反感。 有很多疯子十分危险,俗称“武疯”,会暴力伤人。不过郑保云从来也没有那种情形,而且他既然提出要见我,可知他的脑筋大是清醒,何必还要这样对待提防他?如果这一切全是费勒的吩咐,那么费勒不能算是一个好医生。 我心中不满,闷哼了一声:“我不习惯从一个小洞口看我的朋友,拿钥匙来。” 费勒听出了我话中的恼怒,他一面把一柄钥匙交给我,一面解释着:“他……他的……他有点怪,所以……” 我不等他讲出所以然来(看他的情形,他根本说不出所以然来),就道:“再怪,也不过是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 费勒像是想对我这句话有异议,但是他没有机会说甚么,因为这时,我已打开了门。 门推开,我看到那是一间光线明亮、宽敞干净的房间,房中几乎没有甚么陈设,只是在一角,有一张相当大的床垫,一个穿着白色病人服的人,直挺挺地躺在那床垫之上。我看到病房中的环境不错,反感的心情稍减,我一面走进去,一面大声道:“老朋友来了。” 床垫上躺着的,自然是郑保云,我才一叫,他就笔直地坐起,向我望来。和他打了一个照面,我不禁怔了一怔:几年的严重病疾,对他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他和以前完全一样,不见老,也不见憔悴,他的脸色本来就很苍白,所以这时看来,也不觉得异样。 他坐了起来之后,盯着我看,我向他走近去,他的双眼没有甚么神采,但是又使我可以明显地感到,他一定有思考能力,决计不是一个毫无希望的疯子。 我们互望着,费勒和几个仆人也跟着走了进来,我感到病房中有一种十分异样的气氛──我只是这样感觉到,而绝说不上何以会感到奇特,因为一切全十分正常。 不过我对于自己的这种直觉,颇具信心,所以我也提高了警觉。 我来到了郑保云的身前,向他笑了笑:“老朋友来了,握握手?” 我忽然会说出“握握手”这句话来,全然是受了郑保云的暗示,郑保云这时,没有说甚么,只是呆呆地望着我,他呆滞的眼神中,也没有甚么特别的表示,可是我却一眼看到他的手,按在床垫上,手指在重复着收缩、放开的动作,这让我立即感到,他可能想和我握手。 我一面说,一面已伸出手去,费勒医生这时在我的背后,用又低又快疾的声音叫了起来:“小心,他的气力十分大。” 我并不转过头去,我一伸出手,郑保云也伸出手来,他仍然坐着,我们两手互握,他欠了欠身,我也自然而然向上拉了一下,他就顺势站了起来。 就在那一剎间,我觉得和他互握着的手,手中多了一样不知是甚么东西,那东西,自然本来在他手中,趁握手的时候,塞向我掌心。 在那一剎间,我几乎忍不住哈哈大笑:郑保云在搞甚么把戏?他藉着和我握手的机会,向我传递信息?他自以为是一个受着严密监视的重要人物?早知道这样子,我应该派温宝裕来,做他的游戏玩伴。 一想到这一点,我几乎立时就想把手抽回来,摊开掌心,责问他那样做是甚么意思。 可是也就在那一剎间,由于他被我从床垫上拉了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自然十分近,我接触到了他的眼神。 那使我突然一怔,因为这一瞥之间,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机警、焦虑、企望,简直灵活无比,和刚才的呆滞大不相同。然而,那也只是一剎间的事,转眼之间,他又变得目光木然,使我几乎疑心刚才眼花。 我心中震动了一下,心知一定大有古怪,从费勒的神态到郑保云的神态,都怪异莫名,那一定有着我所不明白的原因在。 我不动声色,缩回手,把郑保云给我的东西握在掌心中,自信周围的人再多,就算再加上监视系统,由于我神情自若,也不会有甚么人发觉我和郑保云在一握手间,已经有了花样。 我伸手在郑保云肩头上拍着:“怎么,要见我?有甚么事?” 郑保云口张开,口唇开始颤动,看他的样子,不是很能运作口部发出声音。我自然知道这时他一切痴呆的动作和神情,全是假装出来的,因为绝没有一个疯子,会懂得利用握手的一剎间传递信息。 郑保云假装出来的神态像极了,我不知道他为甚么要假装,只好望着他,过了好一会,他才突然以十分嘶哑的声音叫:“卫斯理,我要见卫斯理。” 我实在不知道他在耍甚么把戏,但情形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陪他耍下去,我道:“我已经来了,你不认得我?我就在你的面前。” 郑保云一听得我那样讲,突然之间,发出了一下怪叫声,随着他一张口,一拳向我当胸打来。他的行动出乎意料,我反应敏捷,自然也可以应付,我伸手想把他的拳头抓住,可是在那一剎间,我又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他要求我不要拦阻他,那使得我犹豫了一下,动作也慢了一慢。 就在那一慢之间,“砰”地一声响,胸口已被他一拳打中,而真正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那一拳的力道之大,以我在武术上的造诣,几乎经受不起,一股大力涌来,我的身体,立时自然而然生出反应,寻常彪形大汉的一拳之力,也可以立时化解,可是这时,一阵疼痛,我身子一晃,再晃,终于站立不稳,跌退了出去。 我还未曾弄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情形发生时,我身后已有人扶住了我,迅速拉我向后退出去,同时,在我面前的郑保云,突然又“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情形,和他才发疯的时候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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