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卫斯理全集 > 血统 | 上页 下页


  我实在不想就此离去,可是当时一阵混乱,我被扯出了房间,房门迅速关上,在门内,传来了一阵“砰砰”的声响,显然是郑保云正在向房门攻击。照这种情形来看,郑保云发疯的程度,比没有希望更甚。

  然而我又可以肯定,真实情形必非如此。

  扯我出来的,正是费勒医生,在门外站定之后,我向他望去,他一副“现在你知道了吧”的神情。我掌心中仍然捏着郑保云给我的不知是甚么的东西(感觉上像是一个小布团,我还没有时间摊开手来看),我心中充满疑惑:“他……一直是这样子?”

  费勒点着头:“他提出要求,恢复了简单的讲话功能,这证明了他情形大有好转,可是……你本人来了,他也不认得,一样打你──”

  他才讲到这里,我已听出他话中大有漏洞,我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甚么意思,在我之前,还有不是我本人来过?”

  费勒神情古怪,用力吞了一口口水:“这……你听我解释……他开始提出要见你,是一个月之前,我已经说过,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要见的是甚么,后来总算弄清楚了……那是一个人名──”

  他讲到这里,我已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费勒的神情尴尬:“在医院的档案中,有你的名字,可是事隔多年,不知是否能和你联络,而且经过会诊,一致认为他病情依然,忽然能说一句要见你,可能只是脑部潜意识活动突然复苏了极小部分的结果。”

  我作了一下手势,表示明白他的话,而且我也知道了事情发展下去的经过。果然,他又道:“我们也不知如何找你,所以找了一个人假扮是你去见他,和刚才的情形一样,才讲了两句话,就被他当胸一拳,打断了一根肋骨,你……你肋骨没事吧?”

  费勒到现在,才来关心我的肋骨。

  我胸前还在作痛,郑保云的那一拳,竟然有那么大的力道,真有点不可思议。我摇了摇头,费勒又道:“他一直在叫着要见卫斯理,在试过三个假扮的人都被他打断肋骨之后,我们只好用尽方法和你联络,现在……证明诊断不错,他一点也没有进步……你是真的卫斯理,一样被他打了……”

  费勒说到这里,居然幽默了一下:“唯一不同的是,你的肋骨没有断。”

  我这时,思绪起伏,剎那之间想到了许多事,虽然我想到的事都还只是大团疑云,但是我却可以肯定,如今在病房之内的郑保云,非但不是一个疯子,而且比正常人更清醒,更工心计。

  他不但假扮疯子,而且,也假装认不出我。

  我不明白的是:他行事何以如此诡秘?

  费勒医生和那些仆人的慌张神态,本来十分令人起疑,但这时已有了解释──郑保云会打人,而且出拳的力量极大,被打断肋骨,当然不会令人感到愉快,所以他们会慌张。

  而费勒的言语支吾闪烁,也可以理解,郑保云看来状况并未改善,却又知道提出要见某一个人,这种现象,造成了医生在医学上的迷惑,他又不能承认自己的无知,自然变得说起话来不那么干脆。

  令我不解的是,郑保云在这里并没有敌人,他为甚么行事这样隐秘,像是置身在满是敌人的环境之中?我立即想到了他尴尬的“混血”身份,连带想起:他会不会在情形有了一点改善之后,想象中全人类都要对付他,所以在心理上形成了巨大的恐惧,才把自己当作是惊险故事中的主角?

  当时,也无法有甚么结论,我还想再试一试费勒,所以故意埋怨:“原来你早知道他会出拳打人,为甚么不早警告我?”

  费勒被我责备得满脸通红:“我……我真的不知道他见了你也会出手……我以为他一定认识你。”

  我闷哼了一声:“如果他认识我,那表示甚么?”

  费勒道:“那表示他的情况大有改善,痊愈的可能性极高。”

  我在心中说了一句:“他早已痊愈了,只是你这饭桶医生不知道。”

  那时,我急于看郑保云塞给我的是甚么,我道:“这屋子中有空房间吗?我想住下来,再多观察他几天,反正来了,不急着走。”

  费勒对我的决定十分支持,连声道:“好,我也住在这里,有甚么情形,可以立即研究。”

  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我被引到一间房间中,我立时摊开手,果然,手中握着的是一个布团,我将之摊开来,那是一块大约十公分见方的布片,边缘十分粗,看来是硬扯下来的,它的来源我也一眼就可以肯定:来自白色的病人服。

  在布片上,写着一个字:Help,毫无疑问,那是一个求助的讯息,而且十分紧急,那个英文字。看来断断续续,黑褐色,不知用甚么东西写成的,有点像是血迹。

  我不禁大是愕然,郑保云在向我叫救命,可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他有甚么危险。那只是一个疯子的把戏?我想了一想,心忖我才到这里,环境究竟如何,我还不是十分清楚,说不定郑保云的处境,真的极度危险,而我未曾觉察出来?

  可是想来又绝无此理,因为若是费勒有意害郑保云,就决不会把我找到这里来。难道危险不是来自费勒,是那几个仆人?

  我刚才已留意到,屋子里一共有四个男仆,一个女佣,不妨再去观察一下。我就又走了进去,在屋子上下走着,好几次经过病房门口,也见了所有的仆佣,他们态度恭谨,一点也看不出甚么不对头。

  我想,无论如何,应该和郑保云单独见一下,那可以等到深夜时再进行,如果是游戏,也可以增加气氛,我还有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又经过了病房,我一时兴起,在门口站定,不见有甚么人,我伸手在门上急速地敲着,敲的是最普通的摩士电报密码。

  我敲出的句子是:“午夜之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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