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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德斯科拉达病毒知道他在计划让这些新树都长在其他星球上吗?”华伦蒂问,“那对使卢西塔尼亚星变凉起不了多少作用吧?”

  “德斯科拉达病毒让他们充满渴望,”普朗特说,“病毒怎么会知道星际飞船呢?”

  “病毒怎么会知道母亲树和父亲树、兄弟和妻子、幼树和小母亲呢?”安德问。“这是一种非常聪明的病毒。”

  “‘好战者’是佐证我的观点的最佳实例,”华伦蒂说,“他的名字暗示着:他在上次大战中卷入得很深,并获得了成功。目前,又一次面临增加树木数量的压力了。不过,‘好战者’决定把这种渴望转化为一种新的目的,把新森林扩展到恒星上去,而不是发动与其他猪族的战争。”

  “不管‘好战者’说什么或做什么,我们都会照办的。”普朗特说,“看看我们吧。‘好战者’部落准备向其他星球扩张,并种植新森林。但当他们杀害了金神父时,我们其余的人都怒不可遏,计划去惩罚他们。经过大屠杀,树又会长起来,仍然在按德斯科拉达病毒的要求在做。既然人类烧毁了我们的森林,‘好战者’的部落就会占上风。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扩张和繁殖。我们会抓住一切可以找到的借口。德斯科拉达病毒将随心所欲地摆布我们。我们是工具,却可怜巴巴地想方设法说服自己,我们的行为出自我们自己的想法。”

  普朗特的话中流露出绝望之情。安德想不出华伦蒂或自己还能说什么来劝他放弃他的结论:猪族的生活是不自由和无意义的。

  那么就轮到埃拉发言了,她的口吻平心静气,显得不合时宜,好像她已忘记普朗特正在经受巨大的煎熬似的。也许事实就是如此,因为这些讨论又使她回到了自己的专业上。“如果德斯科拉达病毒意识到这一切,很难确定它会站在哪一边。”埃拉说。“什么的哪一边?”华伦蒂问。“是种植更多的森林,促使全球变凉爽呢,还是让猪族利用相同的生殖本能把德斯科拉达病毒带到其他星球上去。我的意思是,病毒制造者最想采用哪种方式,是传播病毒还是调节星球?”

  “病毒也许两样都想,可能采用两种方法,”普朗特说,“无疑,‘好战者’部落将获得对飞船的控制权。但要么在此前,要么在此后,为此将爆发一场战争。说不定,德斯科拉达病毒要让两件事都发生。”

  “说不定。”安德说。“说不定,”普朗特说,“我们可能就是德斯科拉达病毒。”

  安德暗想,尽管我们尚未决定向猪族提出此事,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利害关系。“你跟科尤拉交谈过吗?”埃拉问。“我每天都跟她交谈,”普朗特说,“但她跟这事有什么关系呢?”

  “她持同样的看法:也许猪族的智慧来源于德斯科拉达病毒。”

  “你以为,你们谈了那么多关于德斯科拉达病毒的智力问题,而我们就没思考一下吗?”普朗特说,如果那是真的,你们会怎么办呢?让你们人类全部死去,以便保留我们微不足道的二等智力吗?”

  安德马上抗议道:“我们从来不认为你们的智力是……”

  “是吗?”普朗特说, 那你为什么假定只有人类相告,我们才会想到这种可能性呢?”

  安德无言以对。他内心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在某种程度上把猪族当成小孩,需要保护;烦恼的事情必须保密,不让他们知道。他还没想过,他们完全有能力自己去发现一切最可怕的事情。“如果我们的智慧来源于德斯科拉达病毒,而你们又发现了消灭它的办法,那我们会变成什么呢?”普朗特看着他们,因无人回答而苦笑,“不过变成树鼠而已。”他说。“这是你第二次用这个词了。”安德说,“什么是树鼠?”

  “那是杀害母亲树的一些人叫出来的。”普朗特说。“没有这样的动物,”华伦蒂说。“我知道,”普朗特说,“格雷戈向我解释过,‘树鼠’是俚语对松鼠的叫法。他在监狱里的计算机中给我看过松鼠的全息图片。”

  “你去探访过格雷戈吗?”埃拉显然感到惊恐。“我得问他为什么最初要杀害我们,后来又要救我们呢。”普朗特说。“对了!”华伦蒂得意地叫道,“你不用告诉我格雷戈和米罗那晚干了些什么,是在制止暴徒烧毁鲁特和‘人类’树吧――你不用告诉我,那只是在按遗传本能行事!”

  “但我从来没说过,人类的行为是没有意义的。”普朗特说,

  “是你们想用那种想法来安慰我。我们知道,你们人类有自己的英雄,而我们猪族只是维系星球生态平衡的病毒的工具而已。”

  “不,”安德说,“猪族也有英雄,譬如鲁特和‘人类’。”

  “英雄?”普朗特说,“他们的行为不过是为了取得自己的成就――赢得父亲树的地位而已。这是生殖的欲望。在你们人类看来,他们显得像英雄,但他们的死是真正的新生,

  “那你们的整个森林都具有英雄气概,”埃拉说,“你们打破陈规,与我们订立条约,这需要你们改变一些根深蒂固的习俗。”

  “我们需要你们人类拥有的知识、机器和力量。订立一个条约算什么英雄气概?按照条约,我们要做的就是停止杀害你们;作为回报,你们把我们的科技发展推进了一千年。”

  “你不打算听任何积极的结论,是吗?”华伦蒂说。

  普朗特没理他,继续说下去:“在那个故事中惟一的英雄是皮波和利波,这两个人虽然知道他们会死,却勇往直前;他们从自己的基因遗传中获得了自由。而猪仔有意识地做了些什么呢?”

  听到普朗特用“猪仔”这个词称呼他自己和他们种族,这对安德的刺激非同小可。安德最初到达这里时,这个词是一个表示友好的爱称,近年来已经没有这种含义了;现在,它通常被当成一个贬义词。跟他们一起工作的人类,通常使用“猪族”这个词。作为对今天了解到的情况的反应,普朗特在进行什么样的自怨自艾呢?

  “兄弟树献出了他们的生命。”埃拉帮腔道。

  但普朗特不屑一顾地回答道:“兄弟树的活法跟父亲树不同。他们不能说话,只是服从。我们告诉他们做什么,他们没有选择。他们是工具,而不是英雄。”

  “你可以用谎言来扭曲事实,” 华伦蒂说,“你可以否认任何牺牲,宣称受害者对死亡感觉良好, 根本算不上牺牲,但这就是另外一种自私的行为。”

  突然,普朗特从他的椅子中跳了起来。安德做好了看他再表演一下先前动作的准备,但他并没有围绕屋子跑。相反,他走到埃拉坐的椅子旁,把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我知道如何成为真正的英雄,”普朗特说,“我知道与德斯科拉达病毒抗争的方法:拒绝它,反对它,憎恨它,并帮助消灭它。”

  “我也知道。”埃拉说。“做一次实验。”普朗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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