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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拉撒路按了按喇叭,艾拉·约翰逊跑了出来,爬进车里。“现在去哪儿?”拉撒路问道。

  外祖父说了去他女儿家的路线,然后补充说:“这车挺时髦的嘛,怎么能叫小破车?”

  “我把布鲁克林大桥卖了一个好价钱。我应该拐上林伍德路,还是沿着电车轨道走?”

  “你自己看着办吧。既然你已经卖掉了那座桥,那么是不是可以给我讲讲那些‘西班牙俘虏’。是个好的投资机会吗?”

  拉撒路在集中精力开车,他要沿着轨道往前开,还要避免压在轨道上面。“约翰逊先生,刚才你问我靠什么谋生时,我没有正面回答你的问题。”

  “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真的当过台球厅赌球的人。”

  “我再问一遍,你是做什么的?”

  “我的钱用完了,所以还让你付了第二局的钱,还让你买饮料。我没想那么做。”

  “这算什么。三十美分,加上五美分的小费。减掉我本来坐电车要花的五美分。算下来你应该付十五美分。如果你觉得不安的话,下次路过哪个乞讨的盲人面前时,把钱放在他的杯子里好了。下雨的晚上,专车送我回家。这笔费用很便宜。比坐有轨电车好多了。”

  “很好,先生。我想对你坦诚相待……因为我很喜欢和你下棋,还想再和你下棋。”

  “我也喜欢和你下。我喜欢在下棋时,有人能让我真正动动脑子。”

  “谢谢你。现在我来老老实实地回答你的问题:是的,我赌过球。这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不赌了。我自己做生意。买东西,也卖东西——但不是布鲁克林大桥。至于‘西班牙俘虏’的骗局,我遇到过一次。我是在市场上买卖商品的,谷物期货等等。 在股票市场上也做相同的事。但我不会卖给你什么东西。我既不是经纪人,也不经营杂货铺;我自己也是通过市场上已有的经纪人来买卖商品。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不给别人提供建议。如果我把自认为很好的建议告诉别人,对方却连衬衣都赔掉了,他会来责备我的。所以我不做这种事。”

  “布兰松先生,我没有理由问你的职业。是我多事了。但我的问题纯粹串于善意。”

  “我也把它当作善意的问题,所以我想给你一个坦诚的回答。”

  “还是我多事了。我没有必要知道你的背景。”

  “没什么,约翰逊先生,我没什么背景。只是个在台球厅赌球的人。”

  “这也没什么错。台球是公开的游戏项目,就像象棋,很难依靠欺骗赢得比赛。”

  “嗯……我也做过一些你可能会认为是欺骗的事。”

  “孩子,如果你需要一个忏悔神父,我可以告诉你到哪儿可以找到。我不是。”

  “对不起。”

  “我不想显得唐突。可你心里有事。”

  “嗯,也许没什么。与我没有什么背景有关。我没有任何背景,所以我去教堂——去结识人,结识好人,令人尊敬的人。结识那些没有背景的人不这样做就无法结识的人。”

  “布兰松先生,每个人都有一些背景的。”

  拉撒路转向本顿大道,这才回答道:“我没有,先生。哦,我出生在……某个地方。多亏那个让我称他为‘外祖父’的人,还有他的妻子,让我有了一个还算美好的童年。但他们很早就过世了,而且——哼,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名字该不该叫‘特德·布兰松’。”

  “这种事儿常有。你是个孤儿?”

  “我想是这样。可能是个私生子。是这所房子吗?”拉撒路停在离他-他们家只隔一幢房子的地方。

  “再过去一幢,门廊灯亮的那一个。”

  拉撒路让车向前滑动了一段距离,停下车子。“很高兴认识你,约翰逊先生。”

  “别急。那些照顾你的人,叫布兰松?他们是哪里人?”

  “‘布兰松’是我从日历上随便挑的一个名字。我觉得它比‘特德·琼斯’或者‘特德·史密斯’好听一些。我可能出生在这个州的南部。但是连这个我都无法确认。”

  “是吗?我以前在那边行过医。是哪个县?”

  (我知道你在那边待过,外公,所以我得小心一些了。)“格林县。我不是说我出生在那里;只是他们告诉我,我是从斯普林菲尔德的一家孤儿院领养的。”

  “看来不可能是我给你接生的;我行医的地方在那里北边很远的地方。嗯,但我们可能是亲戚。”

  “啊?我是想说,‘什么,约翰逊医生?’”

  “别叫我‘医生’,特德;我不再给孕妇接生以后,我就不用这个称呼了。我的意思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吃了一惊。你和我的哥哥爱德华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在圣路易和旧金山当工程师,后来有一天制动器失灵,结束了他碌碌无为的一生。他在福特斯科特、圣路易、威奇塔、孟菲斯都有情人;没有理由认为在斯普林菲尔德没有。可能真是这样。”

  拉撒路笑了起来。“那么我应该叫你‘叔叔’了?”

  “随你的便吧。”

  “哦,还是不叫吧。无论是怎么回事,我们反正没有办法证明。但是能有一个家真不错。”

  “孩子,别再为这种事耿耿于怀了。我这样的乡村医生知道,像这种不幸实在太多了,比绝大多数人想象的多得多。很多伟大人物都是这种情形,随便说两个:亚历山大·汉密尔顿、里奥纳多·达·芬奇。所以尽管抬头挺胸做人,蔑视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我看到门廊灯还亮着;想不想进来喝杯咖啡?”

  “哦,我不想麻烦你,或者打扰你的家人。”

  “你放心,不会的。我女儿总是给我把咖啡壶留在厨房。如果她碰巧穿着睡衣下楼来——这不太可能发生——她会飞快地跑回后面的楼梯上,转眼间就盛装出现,快得像听到火警铃声的消防骑队;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来吧。”

  艾拉·约翰逊打开前门门锁,边开门边喊道:“莫琳!有个客人和我一起回来了。”

  “进来吧,父亲。”史密斯夫人微笑着站在走廊里迎接他们,神态安祥而又高贵,穿戴得好像一直等着来访者到来一样。拉撒路努力压抑着自己兴奋的心情。

  “莫琳,这是西奥多·布兰松。这是我的女儿,特德——布莱恩·史密斯太太。”

  〔①特德的全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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