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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这小家伙急忙走回来。“有什么不对劲吗?”他问。

  “我跟不上你,”崔斯坦坦言,“你走得实在太快了。”

  矮小多毛的男人慢下脚步。“请原谅我。”他说。崔斯坦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我太常自己一个人,习惯有自己的步调。”

  他们肩并肩,走在穿透新绿的金绿色阳光下。崔斯坦注意到那光线的特质为春天独有,不禁好奇他们是不是把夏天跟十月一样远远抛在身后。崔斯坦不时察觉树上或树丛中闪过一抹色彩,矮小多毛的男人就会说些像是“鱼狗。以前都叫海尔辛先生。漂亮的鸟儿”或“紫蜂鸟。饮用花的琼浆玉蜜。盘旋的鸟儿”或“红额金翅雀。它们会自己保持距离,但是你最好别仔细观察它们,也别找麻烦,因为麻烦就在那群讨厌鬼身上”之类的话。

  他们坐在小溪旁吃午餐。崔斯坦拿出母亲给的农家面包、成熟的红苹果和又硬又酸又脆的圆型奶酪。尽管矮小的男人怀疑地看着这些食物,他仍然狼吞虎咽,把手指上的奶酪和面包屑舔干净,津津有味地大声嚼苹果。吃完后他从溪里汲了一壶水,煮开了准备泡茶。

  “你要告诉我,你是干嘛的吗?”他们坐在地上喝茶,矮小多毛的男人问。

  崔斯坦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是从石墙镇来的,那里住着一位年轻小姐,名叫维多利亚·佛瑞斯特,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她。我就是把我的心给了她,单单只给了她。她的脸是……”

  “该有的都有吗?”小家伙问,“眼睛?鼻子?牙齿?都跟普通人一样?”

  “当然啦。”

  “既然如此,你可以跳过这点。”矮小多毛的男人说,“我们就当作都说过了。所以,这个年轻小姐叫你做什么该死的白痴蠢事?”

  崔斯坦放下自己的木头茶杯,气得站了起来。

  “怎样?”崔斯坦以自认为高傲轻蔑的语气问道,“是什么让你以为我的恋人会派我做愚蠢的差事?”

  矮小男人用黑玉珠子般的眼睛目不转睛仰视他。“因为那是唯一的原因,会让你这样的小伙子,笨到穿越精灵仙境边界。只有吟游诗人、恋人和疯子才会从你们的土地来到这里。你看起来不怎么像吟游诗人,而且你……小伙子,原谅我这么说,但这是实话。你就像奶酪屑一样普通。所以如果你问我,那就是爱情了。”

  “因为,”崔斯坦透露,“每个恋人的心中都是疯子,脑中则是吟游诗人。”

  “真的吗?”矮小的男人说着,语带怀疑。“我从来没注意到。所以是有个年轻小姐。她打发你来这里寻宝吗?以前很流行这一套。你会看到很多年轻樵夫到处乱逛,寻找可怜的龙或食人魔花了好几个世纪积聚的黄金宝库。”

  “没有。不是什么寻宝,而是我对刚刚提到的这位小姐许下的承诺。我……我们那时在聊天,我正在向她许诺一些事情,然后我们看到一颗流星,我答应要带回去给她。它掉在……”他大致朝着日出方向的一座山挥挥手臂:“……那里。”

  矮小多毛的男人抓了抓下巴──或是他跟马或狗一样长的口鼻部位。那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口鼻。“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吗?”

  “不知道。”崔斯坦说,胸中升起一线希望,“什么?”

  矮小的男人抹抹鼻子。“我会叫她把脸塞进猪圈里,然后出去找另一个不跟你要整个世界就会亲你的人。保证你找得到。你朝你家乡往回扔半块砖头,不可能打不到人。”

  “那里没有别的女孩了。”崔斯坦自信满满地说。

  矮小的男人哼了一声。他们打包好,一起上路。

  “你是说真的吗?”矮小的男人说,“关于流星的事?”

  “是呀。”崔斯坦说。

  “嗯,如果我是你,我就绝口不提。”矮小的男人说,“某些人对这种消息有病态的兴趣。最好保持沉默,但是绝不要说谎。”

  “那我该说什么?”

  “噢……”他说,“比方说,如果有人问你从哪里来的,你可以说‘从后面来的’;如果他们问你要到哪里去,你就说‘到前面去’。”

  “我懂了。”崔斯坦说。

  他们走的小径愈来愈模糊难辨。一道寒风吹乱了崔斯坦的头发,他打了个冷颤。小径把他们带进一片纤弱苍白的灰色桦树林。

  “你觉得会很远吗?”崔斯坦问,“到星星那里?”

  “到巴比伦有多少哩?”矮小的男人明知故问,“我上次经过,这里还没有这棵树。”他补充道。

  “到巴比伦有多少哩?”他们穿越灰色树林,崔斯坦自语着复述。

  ∮

  “三个二十哩再加十。
  我能借着烛光到那里吗?
  能,而且也能回来。
  能,如果你的脚步轻盈灵敏,
  你就能借着烛光到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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