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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三

  穆哈迪的确可以看到未来,但你必须明白,这种能力是有限的。想想人的视力。你有眼睛,可没有光就看不见东西;如果你在山谷里,就看不见山谷的另一边。同样,穆哈迪并不总能看到神秘莫测的未来地貌。他告诉我们,根据预言做出决定时,只要稍有一丝偏差,哪怕只是用了这个词,而非另一个,都有可能改变未来的全貌。他还告诉我们:“未来是宽广的,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结局。但在向未来前进的过程中,时间却成了一扇窄门,只允许一个结局。”他本人一如既往地拒绝诱惑,并不选择看上去清晰而安全的路径,他警告说:“那样的路从来只会导致停滞不前。”

  ──摘自伊如兰公主的《阿拉吉斯的觉醒》

  ***

  夜色中,一队扑翼机滑过他们的头顶。保罗抓住母亲的手臂,厉声说:“别动!”

  接着,他看到了月色中领头的那架扑翼机,看到它的机翼如何向前弯折减速着陆,看到了那双控制操纵杆的手的大胆动作。

  “是艾德荷。”他喘息着说。

  那架扑翼机和它的同伴降落在盆地里,像一队归巢的鸟。艾德荷走出扑翼机,不等沙尘散去,径直朝他们跑来。两个身穿弗瑞曼长袍的人跟在他后面,保罗认出了其中一个:高个子、沙色胡须的凯恩斯。

  “这边走!”凯恩斯大叫着转向左边。

  凯恩斯身后,其他弗瑞曼人正抛出纤维网罩住他们的扑翼飞船。很快,飞船变成了一排低矮的沙丘。

  艾德荷跑过来,在保罗前面停下,向他致意道:“老爷,弗瑞曼人在这附近有个临时避护所,我们……”

  “那后面是怎么回事?”

  保罗指指远处悬崖上空暴烈的场景──喷射的火光,激光枪紫色的光束交织在沙漠上空。

  艾德荷平静的圆脸上露出一丝鲜有的笑容:“老爷,我给他们留了一点小小的惊……”

  突然,耀眼的白光洒满沙漠,像太阳一样明亮,把他们的影子一一刻在岩壁上。说时迟那时快,艾德荷一只手抓住保罗的手臂,另一只手抓住杰西卡的肩膀,使劲把他们从凸岩上推到下面的洼地里。他们趴在沙地上,听着爆炸声雷鸣般在他们头顶轰响。巨大的冲击波把凸岩的岩壁震落下来,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砾石。

  艾德荷坐起来,掸掉身上的沙土。

  “不是原子弹!”杰西卡说,“我还以为……”

  “你在那儿设了一个屏蔽场吧。”保罗说。

  “一个很大的屏蔽场,全功率运转。”艾德荷说,“只要激光一碰,就会……”他耸了耸肩。

  “亚原子裂变,”杰西卡说,“那是一件危险的武器。”

  “不是武器,夫人,是防御。哪个饭桶再用激光枪的时候,可就要三思了。”

  从扑翼飞船上下来的弗瑞曼人在他们头顶的沙丘上停下脚步,一个人低声喊道:“朋友,我们应该隐蔽起来。”

  艾德荷扶起杰西卡,保罗则自己站了起来。

  “爆炸会相当引人注意的,殿下。”艾德荷说。

  殿下。保罗想。

  别人这样称呼自己时,这个词忽然间变得十分奇异。“殿下”一直是他的父亲。

  在那一剎那,保罗的预见力再一次触及了他。他看到自己感染了那种使人类世界走向大混乱的野蛮的种族意识。这种幻象使他战栗不已。他让艾德荷领着自己,沿盆地边缘走到一块凸岩旁边。那儿的弗瑞曼人正在用压力器打开一条通往沙下的路。

  “殿下,我来帮您背包好吗?”艾德荷问。

  “这包不重,邓肯。”保罗说。

  “您没有护体屏蔽场,”艾德荷说,“穿我的好吗?”他看了看远处的悬崖,“看样子,周围不太可能再有激光了。”

  “留着你的屏蔽场吧,邓肯,你的右臂就足以保护我了。”

  杰西卡看到保罗的赞扬起了作用,艾德荷更加贴近保罗。她想:我儿子很善于处理与他手下人的关系。

  弗瑞曼人搬掉一块堵住洞口的石头,露出一条通向这里地下基地的信道。弗瑞曼人用伪装网遮住通道入口。

  “这边走。”一个弗瑞曼人说,领着他们走下石阶,迈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他们后面,伪装网挡住了月光。一道微弱的绿光从前面照过来,照亮了石阶、岩壁和前方的一个左弯道。现在,他们周围全都是身穿长袍的弗瑞曼人,伴着他们一路向下。转过那个弯,他们发现了另一条向下倾斜的甬道,通往一间粗糙的洞室。

  凯恩斯站在他们面前,头罩甩在脑后,蒸馏服的领子在绿光照耀下闪闪发亮。他的长发和胡须乱作一团,没有眼白的蓝眼睛在浓浓的眉毛下显得特别深邃。

  双方见面的一刻,连凯恩斯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为什么要帮助这些人?这是我做过的最危险的一件事,可能会使我陪着他们一起遭殃。

  接着,凯恩斯直视保罗。这个男孩已经长大成人了,将悲伤藏在心底。他丧失了一切,得到的只有一个公爵头衔──他应该已经继承爵位了吧。但凯恩斯意识到,这个爵位之所以还在,完全是因为这位年轻人──这副担子可不轻啊。

  杰西卡四下打量着这间石室,用比·吉斯特的方式把它──记录在自己头脑中:一间实验室,不是军队设施。和许多老式房子一样,面积不小,还有不少旮旮角角的地方。

  “这是皇家生态实验站之一,我父亲曾想把它们用作前哨基地。”保罗说。

  他父亲从前这么想过!凯恩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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