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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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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爸爸、妈妈和妹妹蹑手蹑脚地走动,好像害怕脚步声会引来更多坏消息。奈特的妈妈送巴克利回家,她敲敲门,却无人应答,过一会儿她只好悄悄离开。 虽然我家大门和左邻右舍看起来完全相同,但她知道屋里已起了变化。父母都不喜欢小孩吃零食,但此时她决定和巴克利一起犯规,她问巴克利想不想吃冰淇淋,然后两人一起去吃冰淇淋,吃得小弟晚上没胃口吃饭。 四点钟时,爸爸和妈妈同时走到楼下的一个房间,他们从不同方向走过来,结果在同一个房间碰头。 妈妈看着爸爸说:“我妈,”爸爸听了点点头,然后打电话给我唯一还活着的祖父母级长辈,琳恩外婆。 *** 妹妹孤零零地被抛在一旁,我真担心她会一时冲动做出傻事。她坐她房里一张爸妈不要的旧沙发上,拚命告诉自己要坚强。深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坐直,站直,尽量保持直立;缩起身子,让自己像小石头一样;把身子缩成一团,迭放在没有人看得到的角落。 离圣诞节只剩下一星期,妈妈让琳西自己决定要不要回学校,琳西决定回去上课。 星期一早晨,她在众目睽睽下走向教室门口。 “亲爱的,校长想找你谈谈。”迪威特太太悄悄对她说。 琳西开口说话,眼睛却没有看着迪威特太太,她趁机练习,希望自己能练到视而不见地与人交谈。这是我第一次发现琳西放弃了一些东西,迪威特太太是英文老师,更重要的是,迪威特先生是橄榄球教练,他一直鼓励琳西加入橄榄球队,琳西也非常喜欢迪威特夫妇。但从那天早晨起,琳西决定不再正视关心的眼神,只有面对那些和她吵得起架的人时,她才会直视对方。 她慢慢收拾桌上的东西,她听到教室四方传来窃窃私语,她确定她离开教室之前,丹尼·克拉克对施薇亚·亨妮说了什么。她相信有人故意把东西放在教室后面,这样大家走到后面拿回东西时,才可以顺便和同学们谈论已经过世的姊姊。 琳西穿过走廊,她穿梭于成排的寄物柜中,小心翼翼地躲过周遭的人。我真希望能和她走在一起,边走边模仿校长走路、和在朝会说话的样子。每次在礼堂集合开朝会时,校长总喜欢说:“你们的校长就像是一个有原则的朋友!”我每次都在琳西耳边学校长说话,逗得她忍不住大笑。 她很庆幸走廊上没什么人,但她一走进行政中心,马上面临秘书们垂泪的眼光。 没关系,她在家里、自己的房间里已经练习好了,她已准备好应付众人的同情。 “琳西,”校长凯定先生说:“今天早上我接到警方的电话,我为你的损失感到难过。” 她直视着他,眼神有如激光束般尖锐,“我到底损失了什么?” 凯定先生觉得他必须直截了当地讨论这个悲剧,他起身走过书桌,带着琳西坐在学生们口中的“校长室沙发”上。后来校方对一些问题变得比较敏感,有人建议说:“沙发给人错误的印象,在校长室里摆张沙发不太好,椅子比较恰当。”凯定先生听了之后才把“校长室沙发”搬走,换上了两把椅子。 凯定先生和琳西坐在“校长室沙发”上,我希望不管她多么生气,坐在这张大名鼎鼎的沙发上,琳西仍会觉得有点兴奋。最起码我希望她是如此,我不愿自己剥夺了她所有的快乐。 “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凯定先生说,他真是尽了全力。 “我很好。”琳西说。 “你想不想谈谈?” “谈什么?”琳西问道,她露出爸爸所谓的“傲慢”神情,爸爸有时对我说:“苏西,你别用这种傲慢的口气和我说话。”琳西现在的口气就和我一样。 “你的损失。”校长说,他伸手碰碰琳西的膝盖,他的手有如烙印一般,琳西觉得自己好像被盖上烙印。 “我不觉得自己损失了什么。”她说,同时鼓起勇气,强作镇定地拍拍裙襬,检查一下口袋。 凯定先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年以前他和维基·克兹聊聊时,维基哭倒在他的怀里,当时情况确实有点棘手,但现在看来,维基·克兹似乎成功地克服了丧母的打击。当时他把维基·克兹带到沙发旁,嗯,其实是维基自己走到沙发旁,径自坐了下来,“我为你的损失感到难过,”话一出口,维基·克兹马上像爆破的汽球一样嚎啕大哭,他把她拥入怀中,她哭了又哭,当天晚上,他就把西装送去干洗。 但琳西·沙蒙是个完全不同的女孩,她天资聪颖,学校选派了二十名资优生,代表学校参加全州“资优生研讨会”,琳西就是其中之一。她没有任何不良纪录,唯一的小问题是今年年初她带了一本内容猥亵的小说Fear of Flying到课堂上,结果受到老师申诫。 “想办法逗她开心吧,”我真想对校长说:“带她去看麦克斯兄弟的电影,试试看坐了会发出像放屁声音的椅垫,让她看看你那几件上面印着小魔鬼吃热狗的内裤!”我只能不停地说话,但凡间的人却听不到我说什么。 *** 学校让每个学生接受测验,藉此决定谁是资优生、谁不是,我常对琳西说,虽然我有点不高兴自己不是资优生,但更让我恼火的是琳西的金发。我们姊妹生来都有一头金发,但我的发色愈来愈淡,到后来变成一头不听话的褐发;琳西仍是一头金发,而且闪耀着神秘的光泽,她是家里唯一货真价实的金发女孩。 获选为资优生后,琳西发愤图强,一心想成为名副其实的优等生。她闭门苦读,而且专看重头书,我看《神啊!你在吗?》(Are You There God? It's Me,Margaret)之类的青少年读物,她则研读卡谬的名著。虽然她或许读不透这些文学名著,但她把书本带在身边,同学,甚至老师们都对她敬畏三分。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想念苏西。”凯定先生说。 琳西默不作声。 “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凯定先生试着安慰琳西。 琳西面无表情地回瞪他一眼。 “现在你得负起责任啰,”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琳西始终保持沉默,让他觉得自己或许说中了什么,“你是沙蒙家唯一的女孩了。” 琳西依然毫无反应。 “你知道今天早晨谁来找我吗?”凯定先生一直保留这个大消息,他确定这件事一定能引起琳西的反应。“迪威特先生早上来找我,他想组织一个女孩的橄榄球队,”凯定先生继续说:“你是其中的灵魂人物,他看到你表现得那么好,简直和他队里的男选手一样杰出,他觉得如果由你领军的话,其他女孩一定踊跃参加,你意下如何?” 妹妹的心房有如拳头般紧闭,谁也敲不开,她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据说我姊姊在离橄榄球场大约二十英呎的地方遭到谋杀,我想我恐怕很难在这里踢球。” 这话说中了心坎! 凯定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琳西。 “还有什么事吗?”琳西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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