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2(136)_丹·西蒙斯

一三六

　　§42

　　费德曼·卡萨德上校死在战斗中。

　　卡萨德和荆魔神缠斗在一起，只在视野边缘依稀觉得莫妮塔是一个灰暗而朦胧的影子，在时间中移形换位，带着一种晕眩的感觉踉跄翻滚进阳光里。

　　荆魔神收回手臂，退向后面，红色的眼睛似乎反映出溅满卡萨德紧身衣上的鲜血。卡萨德的血。

　　上校四下环顾，他们就在时冢谷的附近，但是在另一个时间，一个很遥远的时间。在那片瘠地中荒凉的岩石与沙丘之间，有一片森林出现在离山谷约半公里处。在西南方，大约是卡萨德那个年代里诗人之城废墟所在的地方，矗立着一座活生生的城市，其间高塔和城墙以及有圆顶的楼台都被夕阳照得闪着微光。在森林边缘的城堡和山谷之间，一大片草原上长长的青草在从远处马辔山脉吹来的微风中摇晃。

　　卡萨德的左边，时冢谷还始终如一地伸展着，只有悬崖的峭壁现在倾倒了，不知是因为风蚀或是山崩造成，上面也长满了高高的草。那些时冢看来很新，像是最近才建造的，在方尖碑和独石巨碑四周还搭着工人用的鹰架，每一座在地面上的时冢都闪着明亮的金光，好像都用那种贵金属包覆而打磨过似的。门和入口都封闭着。沉重而不知是些什么的机械放在时冢的周围。围绕着人面狮身像，巨大的缆线和细如钢丝的成排木材来回动着，卡萨德马上明白自己到了未来──也许是未来的几百年或几千年之后──而那些时冢正要投射回他自己的那个时代和更早以前。

　　卡萨德回头看看身后。

　　好几千名男人和女人一排又一排地沿着以前曾经是悬崖峭壁的草坡站着。他们完全一声不出，全副武装，列好阵势面对卡萨德，像是在等着领袖到来的队伍，有些人的紧身甲冑闪动着护卫力场，但其他的只有身上的毛皮，翅膀，鳞甲，拿着奇异的武器，以及变化多端的颜色，卡萨德和莫妮塔先前到他疗伤的时空都曾见过。

　　莫妮塔。她站在卡萨德和大队人马之间，她紧身衣的力场在她腰间闪动，但她也穿了一件看来似乎用黑色天鹅绒制成的柔软连身衣。颈部系了一条红色的领巾。肩上扛着一根棍棒粗细的武器，她两眼盯着卡萨德。

　　他微微地摇晃了一下，感到在紧身衣下的伤很重，但是也因为看见莫妮塔眼中的神情，而使他吃惊得更为虚弱。

　　她不认识他。她的脸上反映出惊讶、不解……敬畏？……也出现在其他那一行行人的脸上。山谷里静悄悄的，只偶尔有矛尖小旗飘动或是风吹过草地的声音。卡萨德盯着莫妮塔，而她也回瞪着他。

　　卡萨德扭转头去向后看。

　　荆魔神像座金属雕像般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十公尺外。长长的草几乎高达有刺和刀刃的膝盖。

　　在荆魔神后面，横过山谷口附近那一大片黑色树林开始的地方，一群群其他的荆魔神，荆魔神的军团，一行又一行的荆魔神，闪亮地站在西沉的夕阳中。

　　卡萨德认出他的荆魔神，那个荆魔神，只因为离他最近，还有他自己的血在那个怪物的爪子和外壳上。那个怪物的眼睛闪着红光。

　　“就是你，对吧？”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他后面问道。

　　卡萨德转过身来，一时之间感到晕眩感直扑而来。莫妮塔停在离他不过几呎远的地方，她的头发短得和他记忆中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她的皮肤看来十分柔软，深邃的两眼绿色中带着棕色斑点，还是一样神秘。卡萨德有种冲动想伸起手来轻抚她的颧骨，弯起手指来划过她下唇那熟悉的弧线。但是他没有动。

　　“就是你，”莫妮塔又说了一遍，这次不是个问句。“是我向大家预言过的战士。”

　　“你不认得我吗，莫妮塔？”卡萨德有几处伤口深得见骨，可是没有一处比这一刻更让他感到伤痛。

　　她摇了摇头，以一个熟悉得令他心疼的姿势将额前的头发甩开。“莫妮塔，既是‘记忆的女儿’，也是‘告诫者’的意思。那是个好名字。”

　　“那不是你的名字吗？”

　　她微微一笑。卡萨德记得他们在森林幽谷中第一次做爱时，她就露出这样的微笑。“不是，”她柔声说。“还不是，我刚刚才到这里，我的旅程和守护工作尚未开始。”她把她的名字告诉了他。

　　卡萨德眨了眨眼睛，伸起手来，用手掌摸着她的脸颊。“我们以前是一对恋人，”他说：“我们在失落于记忆中的那个战场上相见，所有的地方你都和我在一起。”他四下看了看。“一切都引到了这里，是吧？”

　　“是的，”莫妮塔说。

　　卡萨德转身去看横列在山谷外的荆魔神大军。“这是一场战争？几千人对抗几千人？”

　　“一场战争，”莫妮塔说：“几千对抗几千在一千万个世界里。”

　　卡萨德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那套紧身衣可以当作伤口的缝合线、野战服和止痛剂注射器等等多种用途，但是疼痛和因那些可怕伤口而引起的虚弱却抵挡不住多久。“一千万个世界？”他说着睁开了眼睛，“那，是最后决战喽？”

　　“是的。”

　　“赢的人能有这些时冢？”

　　莫妮塔看了下山谷。“赢的一方来决定已经埋在这里的荆魔神，是不是该独自去为其他的铺路……”她朝荆魔神大军点了点头，“或者人类是不是有权来决定我们的过去和未来。”

　　“我不明白，”卡萨德说，他的声音很紧。“不过当军人的很少会明白政治情势的。”他俯身向前，吻了下吃惊的莫妮塔，解开了她的红领巾。“我爱你。”他说着把那一小块布绑在他的长枪枪身上。看到量表上显示枪里的脉冲能量和弹药还有半数可用。

　　费德曼·卡萨德向前跨了五步，把背转向荆魔神，对仍然默默站立在山边的群众高举起双手，大声叫道：“为自由而战！”

　　三千人的声音响应地喊道：“为自由而战！”口号叫完之后，吼声仍然不绝。

　　卡萨德转过身来，仍然高举着他的长枪和小旗。荆魔神向前走了半步，两脚分开，伸开了刀刃般的手指。

　　卡萨德喊叫着发动攻击，莫妮塔跟在他身后，高举着武器。几千人随着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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