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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侦探的故事 Ⅰ

  〈漫长的告别〉

  他一走进我办公室,我就知道这个案子非常特别。他很美。我不是说女性化或那种男模、全像电视明星装扮的“漂亮”,就是……很美。

  他是个矮子,不比我高,而我可是在卢瑟斯的一·三倍重力下出生长大的。一眼就看得出来,我的访客不是卢瑟斯人──他矮小的身材以万星网标准来看算是比例相当匀称,健美但纤细。他的脸是意志力的具体展现:眉毛低悬、颧骨锐利、鼻型窄小、下颚结实,还有一张宽阔的嘴,意味既有感性的一面,又顽固如牛。他的眼睛大而呈现榛果棕色。看来是二十五到三十标准岁。

  要知道,这一切不是他一走进来我就一项项整理清楚。我第一个念头是,(这是客户吗?)我第二个念头是,(靠,这男的真美。)

  “拉蜜亚君?”

  “对。”

  “全网征信社的布琅·拉蜜亚君?”

  “对。”

  他看看四周,似乎不太相信。这表情我懂。我的办公室在卢瑟斯星铁猪城老坑区一座工业蜂巢的二十三楼。这儿有三扇面对九号产业壕沟的大窗户,因为正落在蜂巢的大型过滤排水管下方,所以那边永远漆黑一片、永远在滴水。窗外景色多半是废弃的自动化装货码头和生锈的钢梁。

  管他的,便宜嘛。再说我的客户大部分靠电话联络,不会亲自出现。

  “我可以坐下吗?”他问,显然对货真价实的侦探社,可以在这样一个贫民窟运作而感到满意。

  “当然,”我指着一张椅子说。“呃……大名是?”

  “钱宁。”他说。

  我看他不像单名没姓的那种人。他有一种有钱的味道。不是他的衣服──很普通的铁灰色休闲服,虽然料子比一般的要好──只是一种这个男的背景不错的感觉。他的口音有点特别。我对判断口音很在行──对这一行有帮助──可是我听不出这家伙的母星球在哪,更别说星球上哪一区了。

  “你需要什么,钱宁?”我拿出一瓶他进来的时候本来要收起来的威士忌。

  钱宁兄摇摇头。他可能以为我要他直接对瓶子喝。靠,我可没那么粗俗。冷水机那边有纸杯。“拉蜜亚君,”他说,有教养的口音还是让我困惑,“我需要一个侦探。”

  “正是我本行。”

  他停下来。害羞了。我很多客户要告诉我案子内容的时候都会犹豫。也难怪,毕竟我九成五的工作都是离婚和家庭问题之类。我等他讲出来。

  “这事有点敏感。”他终于开口。

  “嗯,先生……啊,钱宁,我大部分工作都是这个范围。我跟‘全网’有合约关系,所以只要和客户有关的东西都归隐私权保护法管辖。一切的一切都是机密,连我们正在对话这件事也算。就算你决定不要雇用我也一样。”这一大段基本上是废话,因为当局只要想调我的档案随时都可以,不过我感觉我得想办法让这家伙安心。(天哪,他真美。)

  “嗯─哼,”他说,再次环顾四周。他向前靠过来。“拉蜜亚君,我希望你调查一件谋杀案。”

  这话引起我的注意。我本来仰坐着两脚放在桌上;现在我直起身子靠过去。“一件谋杀案?你确定吗?找过警察了吗?”

  “不干他们的事。”

  “不可能,”我说着心里向下一沉,跟我交涉的可能是个神经病而不是客户。“谋杀案知情不报是违法行为。”我心里想的是:(你就是凶手吗,钱宁?)

  他微笑摇头。“这次不算。”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拉蜜亚君,确实有谋杀案发生,但是警方──不管是本地还是霸联的──不但不知情也没有管辖权。”

  “不可能,”我重复。窗户外头,一名工人的焊枪火花随生锈废水一起洒落壕沟。“解释一下。”

  “谋杀案发生在万星网之外。在保护区之外。没有所谓主管机关。”

  这倒是合理。大概吧。但我打死也想不到他说的到底是哪里。即使是边疆拓荒区和殖民星球一样有警察。在某种宇宙飞船上?不对。那是星际运输管理局的辖区。

  “原来如此,”我说。我已经几个礼拜没接案子了。“好吧,告诉我细节。”

  “所以就算你不接这个案子,对话还是保密?”

  “绝对保密。”

  “如果你接下来,只对我报告进度?”

  “当然。”我还没谈成的客户犹豫了,用手指刮刮下巴。“好吧。”他终于说道。

  “从头开始说吧,”我说。“谁被杀了?”

  钱宁直起身子,小学生般专注。他的诚恳无庸置疑。他说,“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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