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96)_丹·西蒙斯

九六

　　领事抬头看向包覆缆绳的冰块，随向上前进的缆车而碎裂掉落。他拉回视线。间隔太大了，卡萨德绝对来不及。

　　费德曼·卡萨德接近站台边缘时，速度快的惊人。领事又一次联想到在卢瑟斯星动物园看过的旧地球美洲豹。他有些期待看到上校的脚在冰面上打滑，一双长腿水平飞出，整个人朝下方的雪白岩石静静摔落。然而，卡萨德剎那的腾空飞翔似乎永无止尽，一对长臂打直、身后披风飞动。他消失在缆车后面。

　　一声撞击传来，之后漫长的一分钟里没人开口或动作。现在他们已离地四十公尺，正朝第一座高塔迈进。片刻后卡萨德在缆车一角出现，靠着一连串结冰的小凹槽和抓手处向上攀爬。布琅·拉蜜亚一把推开车厢门。十只手一起把卡萨德拉进车内。

　　“感谢主。”霍依特神父说。

　　上校深吸一口气然后苦笑。“有个死人煞车③。我非得用沙袋把拉杆卡住。我不想把缆车拉回去再试一次。”

　　注③Deadman's brake，预防驾驶不慎让脚离开煞车，车辆无法停下，而自动启动的煞车装置。

　　马汀·赛伦诺斯指向快速靠近的支撑塔，以及稍远处的云层。拉直的缆绳延伸到视线之外。“我看不管我们想不想，都得通过山区了。”

　　“通过山区要多久？”霍依特问道。

　　“十二小时。也许不到。如果风速太快或结冰太厚，有时候操作员会把车停下来。”

　　“我们这一趟不会停。”卡萨德说。

　　“除非哪里的缆绳有裂口，”诗人说。“或者我们遇到障碍物。”

　　“闭嘴，”拉蜜亚说。“谁想热点晚餐来吃？”

　　“看那边。”上校说。

　　他们移往前头的窗户。缆车以离地一百公尺的高度越过山麓最后一段褐色起伏。他们望向后下方数公里处，最后一次看到车站、朝圣者驿港的废墟房舍、以及文风不动的风船车。

　　然后白雪和密云将一切覆盖。

　　＊＊＊

　　缆车上没有真正的烹饪设备，不过后车厢隔板间倒是有冰柜和微波炉可供重复加热。拉蜜亚和温朝博把风船车厨房带来的几样菜肉杂烩成一锅堪入口的炖汤。马汀·赛伦诺斯从贝纳瑞斯号和风船车各拿了几瓶酒，他挑了一瓶海柏利昂勃根地红酒搭配炖锅。

　　晚餐即将用毕之际，紧逼窗外的阴郁云雾由暗转明，接着一扫而空。坐在长凳上的领事转身看到突然再次出现的太阳，无限清澈的金光洒满整个车厢。

　　一行人齐声赞叹。几小时前黑暗似乎扑天盖地而来，但现在，他们升起于云海之上，与列岛般突出的山顶并行，便得以饱览灿烂的落日。海柏利昂日间耀眼的蓝灰色天空暗了下来，化为夜间无限深邃的琉璃蓝，而金红太阳点亮了塔状积云与大片冰岩交错的高峰。领事看看身旁。同行朝圣者在半分钟前昏暗的光照下还显得灰暗渺小，现在却在落日中散发着金色光芒。

　　马汀·赛伦诺斯举起酒杯。“老天，这样好多了。”

　　领事抬头望着他们行进的路线，巨大的缆绳在前方远处缩成一线，接着完全消失。更远数公里处的一座高峰上，下一个支撑塔闪耀着金色光芒。

　　“一百九十二座铁塔，”赛伦诺斯用单调无趣的导游语气说道。“每一座都以耐久合金和碳晶须纤维建造而成，高度为八十三公尺。”

　　“我们一定离地很高。”布琅·拉蜜亚低声说道。

　　“这趟九十六公里的缆车行，最高点位于马辔山脉第五高峰、德莱敦山山顶上空，高度是九千两百四十六公尺。”马汀·赛伦诺斯继续念着。

　　卡萨德上校看看四周。“车厢空气有加压。不久前我感觉到设定改变了。”

　　“看那边！”布琅·拉蜜亚说。

　　太阳在云层地平在线已经悬了一阵子。现在沉了下去，彷佛从内部点亮风暴积云的深处，将万般颜色投射到整颗星球的西方边缘。成群的山头比正在攀升的缆车高出一公里以上，高峰西侧的冰檐雪瓦依然反射着日光。逐渐黯淡的天顶出现几颗亮星。

　　领事转向布琅·拉蜜亚。“干脆现在来说你的故事吧，拉蜜亚君？晚点我们抵达时光堡之前，得小睡一下。”

　　拉蜜亚喝下杯里最后一小口酒。“大家都希望现在听吗？”

　　玫瑰色夕照下众人纷纷点头。马汀·赛伦诺斯耸耸肩。

　　“好吧。”布琅·拉蜜亚说。她把空酒杯放下，将双脚缩上长凳，左右手肘枕着膝盖，开始讲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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