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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我怎么不知道?我才知道呢!”谢晋昌大着舌头,把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秘密全嚷了出来:“这边的妞不行,岁数都大,X区的才好。哎唷!那边有个叫莎娜丽的姑娘,才十九岁,别提多迷人了。她的好处是黑头发,眼珠子也是黑的。有点像东方人。她就有一样不好,我每次去她都叫我先在浴缸里洗澡——”

  “喂!老谢,别说了好不好?”江啸风暗暗皱眉头。

  “怎么?你去过那种地方?”杨文彦大惊。

  “我当然去过。你们都有女朋友,未婚妻,我有甚么?好好的一个女朋友,硬是留学给留到别人怀里去了,书也念不下来,年纪也不小了。你没看到吗?我的肚皮越来越大,头都秃顶了。”谢晋昌像怕人不信似的,一把抓下头上的毛线帽子,摸着那块秃顶的地方。“你们看,我没瞎说吧!是真秃了吧?”

  大家又想笑,又不忍笑,还是杨文彦说:

  “你秃了顶又怎么样?戴上帽子罢!别着了凉。”

  谢晋昌把帽子又戴上了。解释道:“我是告诉你们,秃了顶,有了大肚皮,漂亮小姐就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啦!其实我现在条件低得很。只要年在三十以下,面孔没长歪、无臭、大专程度、就好了。”

  “甚么叫无臭?”杨文彦笑着问。

  “就是不要有狐臭。那个土耳其妞,样样好,就是那股味道要人命。哼!她叫我洗澡,我还想叫她洗澡呢!”谢晋昌神气活现的提高了声音。

  织云和静慧已经堵着嘴笑了好久,肚子都快痛了。

  “她再叫你洗,你就说:你先洗了我才洗呢!”杨文彦恶作剧的说。

  “喂!肥羊,他真醉了,你何必逗他。”江啸风的声音里透着困倦。

  谢晋昌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到江啸风面前,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胜。

  “大江,小老弟,还是你对我最好。你看,我本来是不肯去找莎娜丽的。我实在是没办法,我闷得慌啊!你不知道,莎娜丽的背影像极了华素健。像极了,都是那么苗苗条条的……”谢晋昌说着就变成了呜咽。“你看,我是为她出来的,我出来了她倒和别人结婚了。我本来是不想出来的,我一个念历史的人从头念数学,没底子,又没钱,多吃力呀?我不能再去考试,一辈子也考不过的……是她叫我出来的,她实在不该和别人结婚……”他越说越悲从中来,孩子似的哭着。

  江啸风双手扶着谢晋昌的肩,推着他往前走。

  “老谢,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你是累了,快回去睡觉吧!”

  谢晋昌在江啸风的哄劝下,渐渐平静了,摸着头道:

  “我的头好昏,真要睡了。”

  “你们慢慢走吧!我快点送老谢回去睡下。”江啸风说完就扶着谢晋昌,迈开大步走了。待他们走远,静慧就埋怨杨文彦:

  “都是你做的好事,你看老谢醉成那样子。”

  “别骂了。我也是一番好意。以为既然是强迫过节,就过得热闹一点。我怎么想到他会喝醉呢!”杨文彦也笑不出了。

  当织云、静慧和杨文彦走到江啸风的住处时,江啸风正好从里面出来。

  “老谢睡下了?”织云问。

  江啸风点点头,说:“一躺下就打鼾了。”大家又笑起来,只有他一个人不笑,在幽暗的光线中,他的脸看来很苍白,很疲惫。

  “我们到大街上去走走吧!”江啸风对织云说。又转对杨文彦和静慧道:“你们去望弥撒,我们不奉陪了。”

  杨文彦挽着静慧,江啸风和织云牵着手,四个人走成一排,在空旷的街上慢慢往前踱着。

  “老谢也真可怜,唉!”杨文彦仰天长叹。

  “真的,像老谢,书念不出来算了,还在国外做甚么?回去多好。”静慧也跟着叹气。

  “我看他是不好意思,不然早回去了。”织云说。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毁了。”江啸风感慨系之。过了一会,又不胜唏嘘的道:“也是时代和潮流害了他。”

  夜已深,凉风强劲起来,直从领子往里灌。到了路口,杨文彦说:“我们要去教堂了,各走各的吧!”就和静慧转进叉路去了。

  “我们到那里去呢?”江啸风很没主意的样子。

  “就随便走走吧!让老谢这么一闹,我甚么兴致都没有了,心里像塞了甚么,好不舒服。”织云说。

  默默的走了一会,江啸风无精打彩的道:“强迫过节可真不好受——”

  他们慢慢的往前踱着,夜更深了。

  【十六】

  四月的慕尼黑,浸在淡淡的春色里,树全发了新芽,积了一冬的雪化尽了,又露出了绿色的草地,湖里、河里,都涨起了泱泱春水。

  春天的节日特别多,先是嘉年华会,接着又是复活节,人们一直沉醉在欢乐之中。好像每个人脸上都浮着笑意,严冬时候的冷淡与僵硬,都随着春天的到来,像雪片一样的融化了。只有织云,总觉得自己被关在春天之外。

  寒假期间,青春偶像和苏菲亚刘回了一趟香港和台湾。放完假回来,两人手上都多了枚订婚戒指,苏菲亚刘除了一个白金圈的戒指之外,还有一颗不小的钻戒,据说是青春偶像的父母送她的,她和人说话的时候,变得总喜欢用手掠头发,再不就用右手抚摸左手的指头,让人无法忽略那颗亮晶晶的钻石。苏菲亚刘现在和织云弄得很熟,常跟织云说知心话,她向织云形容青春偶像家里的气派,他父母对她是如何的喜欢。“他父母都认为汤姆的选择很对,医生配护士,是最理想的婚姻。”织云听了心里不免好笑,心想:“如果我肯理睬你那个汤姆的话,就轮不到你了。”想是这么想,心里却神气不起来,不但神气不起来,还总像被罩了一层灰色的轻纱,晦晦暗暗,疑影重重。

  江啸风曾提议过,他们不如也先订婚。

  “用得着吗?你这么洒脱的人,还在乎这种形式。”织云说。

  “这不是形式问题,而是证明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阶段,并且对我们自己和对亲戚朋友公开这种关系。”江啸风说。

  “我认为目前还不用,我们的感情到了甚么程度,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要走个订婚手续。”织云困难的敛着眉。

  江啸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会,就牵起嘴角嘲弄的微笑着,又隐约的露出他侧面的两颗虎牙。

  “为甚么你反对订婚呢?”

  “因为我觉得不需要。”织云低着头,讷讷的说。

  “你还不敢跟你父母说起我这个人呢!是不?”江啸风带点讽侃的口气。

  织云沉吟了好一会,才轻叹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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