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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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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平时埋头工作的垦户,也弄不清楚远方发生的事情真相,一听郭兆堂的话,就紧张起来,以为祸事来临了。各庄堡不但把原有的庄丁屯勇聚合起来,更响锣集众,把每户年轻精壮的汉子,拨来担任联丁,巡逻守望,防备着泉州人突然卷袭。 漳州人的垦屯区这样一动,泉州人的垦屯区也紧张了,消息像球一样的两边抛掷,几乎所有的消息,对双方都具有很大的威胁性,泉州人举出西盛的陈隆、艋舺的黄保正为首,一样的组织联庄会,编队操练着,防备漳州人会猝然动手。双方原都没有事,但经人从中一挑弄,便剑拔弩张,使大械斗一触即发了。 而在艋舺的码头上,漳泉两地的商户麕集着,南部来的船只,和来自内陆各港的船只也麕集,生理繁忙,使他们对这种波动更觉得不安,金宝山钱庄的金太爷,为了这事设宴,把泉郊郊行的朋友都请到了,他举杯说: “诸位朋友,人到海外,八闽都成了一家,人不亲土亲,我们都是同吃闽江的水长大的,胡子拖了一大把,难道还会受旁人的挑拨左右?这一回,受了诸罗、彰化等地的波及,实在没有道理,我们平素没怨没仇,何必为了这个,放开生理不做?……这就是兄弟我请诸位来吃酒的意思,想请大家商量个妥当的法子,千万不要卷进械斗的漩涡,到那时,想脱身也脱不了啦!”(乾隆末,林塽文变起,清将柴大纪死守诸罗城,高宗嘉之,因改诸罗为嘉义,但民间仍多呼旧名。) “金大爷讲这个话,实在有道理。”一位泉籍的仕绅站起来说:“我们生理人,辛辛苦苦,积些钱,安家展业,讲的是和气生财,我听讲,这回南边闹械斗,不是在诸罗,实在是在彰化赌场,为赌博的人用假钱闹起来的,这同我们淡北的漳泉两地人,根本没关系,艋舺街上,都是做生理的,一文钱也不是容易赚来的,假如械斗一起,又烧又抢,我们就没有日子过啦!” “话是这样讲,不错的。”一个姓钱的老爹说:“不过,如今艋舺附近的各庄各堡,都受了郭兆堂和程秀启他们的挑动,拉起联庄会来,纷纷打制刀矛,和收购铳枪火药,我们用什么方法,一面不卷进去,一面得阻止械斗的发生,这才是要紧的事情……” “我们各郊行,不妨先商议妥当,不参加械斗,”金宝山说:“然后再推举出人来,分别拜访各庄堡的垦首、总董和保正,劝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样,械斗也许就不会打起来了,诸位看看怎么样?” “我们只能说尽力去做。”姓钱的老爹说:“艋舺一带大小几百个庄堡,情形复杂,郊行能有多大的力量?如今还不敢讲,何况有人在中间兴风作浪,事情更没有那么简单,只好朝前做一步是一步了。” 金宝山和各郊行的人真心不愿眼见流血械斗的发生,他们果真分往各庄堡去劝说去了,但民间彼此疑忌的心,始终放不下来,那些包打听式的流言,更像踢球般的来回乱滚,使码头商户们的努力,白费了精神。 这时候的郭兆堂可就更神气了,他上街时,前呼后拥的跟着一大阵徒众,他常常把朱五的帮子人会合,逼着艋舺一带漳籍的人要听他的话。 “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他对漳籍的居民说:“日后真起械斗,你们全户被烧杀精光,我们也没法子救援你们,你们去找金宝山好了,看他又能给你们什么样的担保?” 郭兆堂用尽各种方法,胁迫漳籍的人跟着他走,紧接着,他便胁迫起“漳福号”的大燧兄弟来了。 “我说,你们两兄弟的铁铺,要立即迁到锡口庄去,替我们打制刀矛之类的东西。”他说:“在艋舺可不成,因为乱子一起,泉州人就会先把你们给掳去,逼你们替他打制这些兵器,掉过头来杀我们,正因有这种顾虑,你们的铁铺,非迁不可。” “我们一向不打制刀矛之类的东西,郭大爷。”大燧说:“我们是生理人,只卖农具,我们不愿意参加械斗,难道非迁不成吗?!” “我说要迁,就是要迁!”郭兆堂翻起眼来说:“你们噜苏什么?!……所有漳州人开的铁铺,都得迁离艋舺,不能落在泉州人的手里。” “我们不迁!”二燧蹦出来说:“你们没道理行强,硬逼我们迁走。我们不参与械斗,犯什么法呢?!” “嘿,小家伙,你算瞎了眼了!”郭兆堂背后窜出一个保镳,伸手就抓住二燧的衣领说:“郭大爷的话你不听,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用不着动手,”大燧一瞧光景不对,便耐住性子说:“我这兄弟,年纪轻,不晓事,说话莽撞些,大家都是漳州人,动手让旁人看笑话,多没意思。” “放开他!”郭兆堂说:“我要你们把铁铺迁到锡口庄去,并不是什么坏意,你们要晓得,艋舺这个地方,环境复杂,日后不闹乱子便罢,一闹乱子,就会先从这里闹起,那时候,不分青红皂白,谁还能顾得了你们?假如泉籍的人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你们打刀矛,你们还能不打吗?” “既然郭大爷你这么讲,我们答允迁到锡口庄去好了!”大燧硬着头皮说:“我们不愿参与打群架是真的。” “谁要你们抡刀上阵来?”郭兆堂说:“我们只是要铁匠替我起炉生火,打制应用的铁器。你既答应迁到锡口庄去,明天我们着人放车来搬运铁铺的东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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