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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台湾


  “童年,只有在回忆中显现时,才成就了那份完美。”

  ——三毛《随想》

  一

  远渡台湾的旅途,是极为艰辛的。

  三毛还依稀记得,他们乘的船叫“中兴轮”。母亲晕了船,在颠簸的海上吐得很厉害。看见她好似死了一般地躺着,三毛幼小的心灵,充满了恐惧。

  三毛的父亲和伯父,把家安在台北建国北路朱厝仑,一幢。日本式房子里。当时,那里还是一片荒僻的街区。

  到台湾之前,家中的积蓄和金银首饰,都当了出去,换了飞速贬值的金元券给流掉了。初到台北,陈嗣庆不能马上开业做律师,两家并八个孩子需要养活,经济十分拮据。这种贫寒状况,大致到三毛念完小学,才逐渐有了改善。

  孩子们都是天生的乐天派,哪里知道大人们的困窘。当小三毛跟着哥哥姐姐们踏进日式房子,立刻对塌塌米产生了好奇。他们争先恐后地脱下鞋袜,奔到塌塌米上雀跃舞蹈,大呼小叫,为释放了脚丫高兴得发狂。孩子们心花怒放,光着脚,一片乱叫:“解放了!解放了!解放了!”

  那时的台湾,“解放”是一个很可怕的政治字眼。大人们听见,赶紧跑过来,把孩子们的狂热喝住了。

  二

  三毛才六岁,还不到入学的年龄。教子心切的缪进兰,好说歹说,硬是说动了老师,把三毛送进了学校。

  上学以前的童年生活,三毛没有太深的印象。仿佛渡过了一片茫茫无涯的海涛,便稀里糊涂地背上了书包。

  只有一件小事,三毛一生念念不忘:

  大约五岁的时候,三毛跟父亲到机场,接一个朋友。客人从日本来,老朋友相见,分外亲热。一旁的三毛,却看出了父亲看不到的东西。她悄悄告诉父亲,这位远来的叔叔,家中刚死了人,陈嗣庆听了,紧紧攥住了女儿的手,示意她休要胡说,客人到了家,落坐言谈之间,面容悲戚,说到前几个月,他的儿子不幸夭折,黯然泪下。陈嗣庆想起三毛的活,不禁暗暗吃惊。

  三毛长大之后,不止一次地对人说过,她很小的时候,就能运用“心灵感应”的特异功能,掐算过去,猜度未来。她举过不少例子:

  她十三岁那年,预感到自己将来要嫁给一个西班牙人。她把这种感觉告诉母亲,母亲大不以为然。然而,十数年后,她果然成了西班牙人荷西的妻子。

  她对电话也很敏感,话机静静地在那里放着,三毛突然感到有人要打电话来,急忙跑过去接,果然,电话铃“嘟嘟”地响了起来。

  她和香港作家倪匡、台湾武侠小说家古龙,结为好友。有一天,三人约定,将来谁先死了,谁的灵魂一定要想尽方法,与活着的二友取得联系。后来古龙先死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和他俩联系,倪匡忍不住,问三毛是怎么回事,三毛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个酒鬼,他一定又在阴间喝醉了。”

  有关三毛“心灵感应”的种种传说,为她罩上了若干神秘的色彩。

  从上面几件事情来看,恐怕有的是似是而非的。譬如少女三毛的结婚预言,实际情况是,她当时正狂恋着西班牙画家毕加索,并梦想成为他的另一个女人。又如对古龙失约的解释,不过是一个荒诞的自嘲而已。

  当然,有一点不可否认,作为一个作家,三毛确乎有着比一般人敏锐细腻得多的文学感觉,一种非常难能可贵的天赋。没有这样一种天赋,就没有文学天才三毛。

  三

  三毛六岁以前的童年生活,是在随家不断地变迁中度过的。

  从陪都重庆,到当时的首府南京。再随着内战的炮火,经上海,远渡台湾。

  三毛的童年,是中国历史大变革时代一群人的缩影。

  尽管是一个战争儿童,尽管屡次迁徙、颠沛流离,但是小三毛并不知多少愁苦滋味。她生长在一个中产知识分子家庭,饥谨冻馁之苦是没有的,与同时代许多中国儿童相比,三毛是幸运的,更不用比张乐平笔下那个流浪苦儿“三毛”了。

  作家三毛之所以用了这么一个苦难的名字,实在是因为文缘和笔画比较简单一些,与同命相怜无关。

  三毛自己也说:

  “我虽然是抗战末期出生的‘战争儿童’,可是在我父母的呵护下,一向温饱过甚,从来不知物质的缺乏是什么滋味。”

  童年三毛,敏感而孤僻。这多少勾勒出了三毛一生的景观。当然,三毛长大以后的悲欢故事,还有更丰富的背景和因缘。

  家庭教育,开明良好。入学前的大量阅读。与家中的书香气息分不开。

  三毛虽然是一个幸运儿,却没有好好地享受童年。六岁,当许多小孩正玩得发疯的时候,这个敏感孤僻、稍有一些早熟的女孩,就早早地,背起沉甸甸的书包,被母亲搀进学校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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