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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只这一句话,将孙太太的气也勾了上来;心里恼恨孙伯葵太不关心,不由得冷笑说道:“也难怪,你没有经过这些事自然不知道该怎么预备!”

  这是讥刺孙伯葵不曾中过举;话自然很刺心,便反唇相讥地说:“可惜你不是举人娘子的命!我看,你就知道该怎么预备,也是瞎起劲。”

  老夫妇俩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巧筠自然很不安;也很不高兴,便不耐烦地说:“爹,你少说一句行不行?”

  孙伯葵对女儿早就另眼相看了;此时想起在她出阁前夕,合家欢聚,不该惹得她不愉快,所以急忙抱歉地说:“对,对!大家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说着,陶然引杯,将孙太太所关心的事,就此搁下了。

  饭罢各自回房。秋菱心想,到底算是姊妹了,应该去陪一陪巧筠;而巧筠也觉得与秋菱相聚的日子已经不多,想起毕竟是她代嫁,才有此圆满的结果,感激的心意也应该稍为表达,所以很想有个与她单独相处,说几句知心话的机会。

  姊妹的想法,大致相同,各自来觅对方,半路相遇;自然还是到巧筠房中去谈。

  “我跟娘说过了,等我一走,你就搬了来。”巧筠说道:“我的东西都留给你;不过,这几个月新置了一点东西,摆在什么地方,恐怕你还不知道,我来点给你。”

  “不!谢谢姊姊,”秋菱答说:“你的屋子,自然仍旧留给你。”

  “不必!你要住得长。”巧筠迟疑了一下,说出口来:“听说,云汀要到扬州就个馆;你一个人自然仍旧住到家里来,不能没有一个比较舒服的地方。”

  秋菱心想,陶澍就馆扬州,是落第以后的打算。照巧筠想法,也是认定了陶澍必不能中举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因而保持着沉默。

  “妹妹,我是心里的话;不是跟你假客气。”

  “是的,我知道!”秋菱淡淡地答说。

  “那你就听我的话,等我一走,你就搬。”巧筠想了一下,很吃力地问:“妹妹,你将来会不会来看我?”

  “会!怎么不会。”秋菱将她自己跟巧筠的关系,与陶澍跟巧筠的关系,分辨得很清楚,“我们是姊妹,我怎么好不来看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巧筠很高兴地说,“只要你肯来,我会常常来接你。”

  ***

  发榜定在九月十二。贺老者是早就跟陶澍约好了的;这天午后携酒捎孙,到陶澍的寓处,把杯闲谈,候榜贺喜。

  “向例午正上堂,拆弥封填榜;至多二更时分可以填完。”贺老者说,“老弟台的名次一定中得高,大概未、申之间,必有捷报。来,来,预贺一杯。”

  “预贺之说,决不敢当。”陶澍摇手答说,“头二场虽还过得去;第三场的策问,痛论时弊,过于质直,触犯时忌,一定不会取的。”

  “不,不!”贺老者大不以为然,“无论乡会试,都重在头一场;头一场有把握,就行了。说句笑话,第三场的卷子,考官看不看都还成疑问呢!”

  听得这么一说,陶澍也就只好干了杯了,坐在下首的贺永龄,年纪虽轻,只为陪侍祖父喝惯了的,酒是极好,自然也陪一杯。酒刚入咽,听得外面锣响;急忙放下酒杯,赶了出去。贺老者听得锣声远去,毫不在意地又陶然引杯。

  贺永龄自然回来了,一脸的怏然之色;陶澍倒觉得老大不过意,“你请稍安毋躁!”他说,“不必替我着急。养气的工夫,从此刻就应该下手。”

  “这倒是句好话!永龄,你要仔细记住。”贺老者点点头说,“士先器识。这器识之器,就在这些上头见真假!你要学学陶先生的涵养。”

  “是!”贺永龄很诚恳地答应着。

  于是安坐侍饮,听祖父与陶澍谈论贵州汉苗相处的情形;锣声远至,只是默默听着。这样到得申时已过,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就是贺老者也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见此光景,陶澍也有些不安;个人的得失,关乎敬爱的岳母与妻子的希望;此时更怕贺老者祖孙为他失望,觉得心头的负担,相当沉重。

  “没有希望了!”终于陶澍苦笑着说:“贺老请回吧!天黑了不好走。”

  贺老者拈须沉吟,踌躇了好久,蓦地里一拍桌子说道:“我细读过阁下的三艺,此卷不但必中,而且应该高中。永龄,你再去沽一瓶酒来,我要等五魁。”

  原来填榜向来是从第六名填起,堂上正副主考,拆墨卷对朱卷,若无错误,副主考写名字,正主考写名次,另书一张纸条:“第几名某某人”交到堂下写榜,写完,榜吏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往地上一抛;随即便有人捡了去,拿根绳子扎好,另一端系块石头,隔墙抛了出去,墙外自有人接应;看中举的人家住何处,急急报喜,头报以外有二报,二报以外还有三报,皆须开发丰厚的赏号;写榜的首县衙门礼房书办,照例分得大分。

  到后来名都写上榜了;方始揭晓五魁,此时已是二更至三更之间;堂上堂下一些执事杂役、考官的跟班,个个手持红烛,围绕榜案,烨然万焰,辉煌非凡,名为“闹五魁”。这天照榜的红烛,点来可以催生,送人是一份很难得的礼。

  听完这段掌故,贺永龄提着壶去沽酒,又带回来一大包卤菜,二十个包子,洗盏更酌,到得起更时分,他又有些沉不住气了。

  “爷爷,要不我进城,到贡院附近去打听打听消息。”

  “你能打听到什么消息。棘闱深锁,关防严密。”贺老者又说:“若有消息传出来,要去报喜讨赏,哪肯随便告诉你。”

  “这话说得是!”陶澍笑道:“稍安毋躁,再谈一会,你就送令祖回府吧!”

  “喔,”贺老者突然想起一件事,看着陶澍问道:“你暂寓此处,知道的人多不多?”

  “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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