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虚阁网 > 高阳 > 徐老虎与白寡妇 | 上页 下页 |
| 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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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徐大哥,你到清江浦去了?”金妹问说,“去干什么?” “说来话长,现在没有工夫谈这些!”他哀求地说,“你先开了门,放我进去!” “今天晚上是一定不行的了!徐大哥也不争在这一夜。” 徐老虎没有再说话,只是两眼中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小尼姑看在眼里,大为不忍。 金妹却狠得下心,“徐大哥,”她问,“你跟仲华见了面没有?” “没有,到了南京那里也没有去,一直就奔这里。” “那么我陪徐大哥到祥升去。有话到那里再谈。” 说着,金妹让小尼姑开了门,一脚跨了出来。徐老虎却不免踌躇,“没有轿子怎么办?”他说。 “走过去就有了。” 金妹是天足。从前一直为人所笑;这几年风气开通,到处成立放足会,金妹的这一双天足,变成得风气之先,高视阔步,更觉神气。此时领头先走,走得极快;徐老虎紧追两步,在她身后说道:“金妹妹,请你慢点走,把她的情形跟我说一说。” 所谓“她”,自是指白寡妇;金妹也答他一句:“说来话长!”又加了一句:“一切都很圆满!徐大哥,现在要看你的了。” “这话怎么说?” 金妹不答,紧走几步到了巷口;招一招手,来了两乘待雇轿子。 到得祥升客栈;赵仲华一见徐老虎,先喜后惊;惊的是他的神色实在可虑,必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过还不容他问出口;金妹已抢先作了安排。 “你来一趟!”她举起一只手使劲搔着后颈,“不知道有个什么虫或者蚂蚁在这里,痒得要命。” 说完,一切不顾,掀门帘钻入另外一间屋子。赵仲华还在发楞;而精神已经比较稳定的徐老虎却催着他说:“你先请进去吧!” 于是赵仲华掉头就走,掀开门帘,便看到金妹将一根手指搁在撅起的两片樱唇上,示意噤声。 “我把话跟你交代清楚。”等他走近,金妹放低了声音:“我没有让徐大哥进去法华庵,只怕他哭得太伤心;荷姑心里不是味道,影响他们以后的感情。” “不错!”赵仲华深深点头,“你很细心。” “今天是推说天黑了,法华庵不准男施主进去,明天一大早他就会赶了去,你得想法子把他拦住。” “这可怎么拦法?” “我不管!”金妹带着撒娇意味地说:“你自己去想办法。” “那么,要拦到什么时候呢?” “拦到十点钟。”金妹答说:“到时候我调虎离山,把荷姑弄了出去,你们再来。” “好!就是这么说。” 于是两人仍旧回到前房,徐老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请你们赶紧告诉我!”他催促着,“巧珠死的时候怎么样?” “根本就不能说是死了!”赵仲华答说:“照徐逢生、王大婶说起来,不过一觉睡了没有醒而已!” “真的!徐大哥,”金妹在旁帮腔,“大家都说,表姊是成仙成佛去了。你不应该伤心,不然她会不放心。” “那么,是怎么死的呢?” “吃安眠药死的。” “安眠药?” “是啊!安眠药。所以说只不过是一觉睡了没有醒而已。” “这我就不懂了!” 这难怪徐老虎不懂!等赵仲华从头到尾说了根由,他确实感到是一种安慰,脸上的神气便缓和得多了。 “我实在惭愧,”他头低得抬不起来,“巧珠这件事,照规矩说,我第一个应该出力,结果都靠你们,我一点心都没有尽到。” “徐大哥,你不要这样说!”金妹接口相劝,“最了解表姊的只有你;她的心事你最清楚。你只要能了她的心事,就算你报答她了!” “是!”徐老虎郑重其事地说:“金妹妹的话,我一定记住。她总巴望我能出头,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这一点,迟早要做到。” “那就再好都没有。”金妹又问,“徐大哥你说到清江浦去了,是去干什么?” 徐老虎的清江浦之行,颇有收获。他是去打听董金标如何勾结了漕督二少爷;以致于斩绝了白寡妇唯一的一线生机?由于当地漕帮老大的帮忙,不但这件事尽知底蕴,而且还发现董金标别有图谋,准备再掀一场大案出来,一不做,二不休,要拿李振标连根铲除,更不用说是徐老虎了! 这就是他有那种想杀人的表情的由来。当然,连日奔波,心头焦急每天睡两三个钟头,尚且不得安枕,即令是没有重大心事的人,也会如此狼狈。徐老虎知道自己的心事决不能揭破,得找个理由为赵仲华与金妹解释;而且应该是很好的理由,不然他们不会相信。 好得是连赵仲华在内,对于贩“砂子”的实际情形;也就是月黑风高,如偷越关卡,争那身家性命决于俄顷的片刻,并不了解,所以他可以很容易地编一套谎话。 “有一帮兄弟,大概有个三十多人;为头的叫‘黄鼠狼’,本来就不大靠得住,只为一时没有什么好处给他们,所以也刊在花名册上,算是收编为官军了。那知道黄鼠狼跟贩私米出洋的一帮人搭上了线;要重新做‘老本行’。这件事要做出来,你们想,漕台衙门正跟刘道台过不去,抓住把柄,有得他们烦了!所以我连夜赶了去料理。” “噢!”赵仲华很关切地问:“摆平了没有呢?” “当然摆平了。不过很吃力,我几乎三天三夜没有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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