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虚阁网 > 高阳 > 徐老虎与白寡妇 | 上页 下页 |
| 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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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沈二太爷脱口称赞,“这个小伙子人漂亮,有出息。我们不知道是白五嫂你的表弟!想来是你做的媒?” “不是!”白寡妇答说,“是五太爷自己看中的。” “老眼不花!”沈二太爷笑着道贺:“五哥,恭喜恭喜!” 孙五太爷笑得眼睛瞇成一条缝,说不出话,仍是由白寡妇代言:“五太爷的意思,想请三太爷、二太爷做男女两家的大媒。不知道两位老人家怎么说?” “那有什么好说的?做现成媒人,是天下最便宜不过的事。”朱三太爷问道,“我算是男家的?” “是!”白寡妇说,“照规矩,该我来求你老人家。” “这都无所谓。”沈二太爷说,“小赵,我人是没见过;不过听人说过,刑房有个小赵,是很漂亮的脚色,不知道相过亲没有?” “相过了。真正是前世的姻缘。” “这样说,金妹也中意了!”沈二太爷插进来说:“五哥就是金妹这一颗掌上明珠;小赵这个半子,跟人家的女婿又不同。白五嫂,不知道你表弟家还有什么人?” 一听这话,白寡妇就懂了他的用意;以“三老”的身份,说出话来,一句就是一句,有理无理,不好驳回,所以她不等他说出口,先消解了它,“我本来想,我表弟就是一个人,不妨入赘到府上。是五太爷大仁大义,不肯贬低女婿的身分;所以实际上当儿子一样,名分上我表弟还是姓赵!” 这是白寡妇立言得体,明明赵仲华不肯做赘婿,却说是孙五太爷行事正派。沈二太爷原有的一番好意,亦就不必谈起;想一想说道:“我是女家的媒人,应该做一件事。这件事一句话可以说停当;然而倒是大事!” “你说!老二,我听你的就是。” “我看金妹是宜男之相,将来一定多子多孙。男孩子,头一个当然姓赵;第二个应该过继过来改姓,是五哥的孙子。” “应该,应该!”白寡妇立即接口;又向孙五太爷征询意见:“你老人家看,这样子好不好?” “好的!”孙五太爷重重点头。 “我再补一句,”朱三太爷说,“如果金妹将来只生一个儿子,兼挑两家;倘或小赵又娶了小,生了儿子,金妹生的,就过继到孙家。你们看,我这个办法公平不公平?” 因为他有此一问,白寡妇少不得细想一想,发觉其中大有深意。倘或金妹将来只生一子,而夫妇感情不变,则赵仲华为了嫡出长子不致于成为孙家的后嗣,必然不肯纳妾。在金妹那方面,或许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姓孙,会劝丈夫纳妾生子。总之,赵仲华想娶偏房,便可能失去嫡长子,而金妹能容忍丈夫别立侧室,亦非全无好处。 这不但是公平,而且亦是想到若干年以后,他们夫妇之间,可能会有这样一种情形出现而预谋补救之道。照此看来,朱三太爷着实有算计。白寡妇一直觉得三老之中,这位船户出身的朱三太爷,想到就说,胸无邱壑;现在才知道自己是看错了! *** 这一夜,徐老虎回来得很晚,白寡妇则因前一晚失眠,白天在孙家又相当劳累,所以睡得很沉,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第二天起身问起,据打杂的说,他为徐老虎开门,是清晨两点。 白寡妇灵机一动,急忙又回卧房探视,徐老虎在她套房中的一张洋式小铁床上睡得正酣。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白寡妇连头都顾不得梳,拿块青绢包一包,就是随身衣服,挽个菜篮;临出门时关照莲子:“大爷起来,你告诉他,我买菜去了。” 出门是条长巷;巷口有轿可雇。白寡妇随便坐上一乘;到了闹市下轿;随便买了菜,另雇一乘轿,抬到李家。她要这样费一个周折,才能在徐老虎面前,瞒住自己的行踪。 到得李家不走前门,也不走后门;是走一条狭巷子中去叩李家的边门。应门的是李家的厨子;面现讶异地说:“咦!白五婶,你老人家怎么来敲这道门?” “你不要响!”白寡妇将预备好了,捏在手心中的一块碎银子塞了给他,“我自己进去好了。” 李家的厨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见钱眼开,照她的话做;不声不响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白寡妇没有到过李家的厨房,但从厨房到上房,并不难找;穿过短短一道走廊,转个弯,随即就看到了,是李家的起居间;白寡妇来看李太太,总是在这里盘桓,开饭也往往就开在这里。 “白五婶!”李太太的一个丫头,名叫小红,迎上来招呼:“这么早来!太太刚起身” “我来看你家老爷。” 一语未毕,李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五婶!”她招招手,“请进来!” 显然的,李振标已经告诉了妻子,并且作了安排;引着她进屋,只见李振标穿得很整齐地迎了上来,低声问道:“五嫂,你是从那里进来的?” “从厨房旁边的小门。” 李振标点点头,向妻子说道:“你去告诉他们,有看见客人进来的,不准说出去。” “就是厨子,还有小红;两个人看见我进来。” “我知道了!”李太太说,“我去告诉厨子。” “五嫂,你请进来!”李振标说,“我给你看几件公事。” 白寡妇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行踪;望着李太太的背影说:“三嫂晓得不晓得,我到这里来,决不能有一个人说出去。” “她晓得!她很仔细的。” 听得这么说,她才跟着李振标从床后转过去;里面是一间书房,摆着好些个台子,却都加了锁;看得出是个收藏紧要文件,处理机密事务的所在。 “你请坐!”李振标移开书桌后面的一张椅子。 白寡妇需要坐下细谈,却不肯占主人的座位;但四周一看,除了一张用来垫脚开高处柜子的骨牌凳以外,竟别无可坐之处。 “不必客气!”李振标说,“我这里没有人来的,所以不备椅子。五嫂,你请坐下来再说。” 说着,他已经一脚踏上骨牌凳去开柜子,这不是应酬谦让的时候;白寡妇便坐在书桌后面。李振标从柜子里取来一个卷宗,顺手将搁脚凳拖了过来,用手抹一抹,坐在白寡妇右面。 “五嫂,我这里有三件公事,你先看一看。” “三哥,”白寡妇笑道,“你晓得的,我认不得几个字。” “名字总认得!”李振标揭开一通盖着紫泥大印的“札子”,指着后面一行说,“你看!” 白寡妇看得出来,是一张名单;第二个名字中,有一个“白”字,便即问道:“上头当是宝山为首?” “是的。” “那不用说,第二个是我;还有四金标?” “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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