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高阳 > 徐老虎与白寡妇 | 上页 下页 | |
五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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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白寡妇坐了下来,将这一天他出门以后,所发生的一切情事,细细告诉了他。金妹与赵仲华的亲事,是个有趣的话题;而且也是她所做的一件快心得意之事,所以谈得十分起劲。 徐老虎一面擦枪,一面听;几乎没有接过一句口,白寡妇终于发现他心不在焉,对于她所说的话,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这便没趣了!她草草结束,起身回到卧室,更衣卸妆;同时也在想心事,想到明天跟李振标见面,他会怎么说?提出什么要求;自己该怎么回答。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镜子里发现了徐老虎的影子。回头看时,他的态度很奇怪,静静地站着,两手环抱在胸前,却握得极紧的拳头;双肩耸起,看上去觉得他的身材更魁梧了。 “巧珠!”他说,“你晓得我今天在那里吃的晚饭?” “我猜不出。” “在朱三太爷那里。” 这也是平常得紧的事,但有前面那一问;可知这顿饭不寻常了。她有些紧张,定定神问道:“怎么想到在他那里吃夜饭?” “是朱三太爷特为派人来叫我去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把今天下午的事,都告诉我了!”徐老虎脸色凝重,加强了语气说:“巧珠,你这件事做得大错特错!怎么事先不跟我商量商量?” 白寡妇既惊且愤;气的是朱三太爷!照孙五太爷的话,可知三老已相约守口如瓶,绝不泄露;何以朱三太爷出尔反尔,做了半吊子? 不过,她很能自制,仍旧用平静的声音问:“朱三太爷怎么说?” “三太爷问我晓不晓得这件事?我跟他说:我不晓得。他说:现在你晓得了!” “就这么一句话?” “就这么一句话还不够?”徐老虎的声音忽然粗了,“你这么做法,弄得我还有脸见人?” “这又不是你的事!人家第一个要抓的是我;我守王法到案,与你不相干。”白寡妇就像在谈别人的事似地,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为什么你没有脸见人?” 她的话,没有一句是徐老虎听得进去的;但不知从何驳起?徐老虎一个人生了好一会闷气;突然顿一顿足说:“好!第一个抓的是你,第二个抓的是我;你守王法到案,我也守王法到案好了!”说完,气鼓鼓地在床沿上坐下来,扭着脸不看白寡妇。 这一下,逼得白寡妇改变了态度,急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扳着他的肩说:“宝山,你不要做傻事!我这么做,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你如果不肯听我的话,我们就白好了一场!” “怎么叫为你自己?”徐老虎回过脸来说:“我也知道你为我!不过,你的做法是办不到的事!就算办到了,我也不领情;你是在害我!” 最后这句话,太委屈了白寡妇;心一酸,眼圈就红了。 女人到底是女人!徐老虎在心里说;同时不自觉地气平了,对白寡妇又怜又爱,又感到歉疚,握着她的手说:“我话说得太急,错怪了你。你不要难过,我们慢慢商量。” 由此展开辩驳,徐老虎的态度,仍然非常坚决,认为跟李振标是他的事,不许白寡妇插手。但经不住她婉转譬劝,反复解释,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徐老虎终于被说服了。 不过,她只说服了他,同意她原来的想法不错,而并无补于死结的解开。因为白寡妇的一切设计,都以徐老虎不知此事为前提;而如今诚如朱三太爷所说的:现在你晓得了!一切情况便都不同。 “三太爷真是老悖晦!”白寡妇恨恨地说:“年纪一大把,还像个小孩一样,不知轻重,不晓得那句话该说,那句话不该说!” “你也不要怪他老人家。”徐老虎此刻的态度,跟白寡妇相反,平心静气地说,“他老人家是为了家门的面子,不能不说。” 白寡妇不作声,眨着眼,想了又想;问出一句话来:“那么,你预备跟李老三怎么去谈呢?” “一切照样,就是你换了我!” 这个答语在她意料之中;叹口气说:“再谈吧!” 其实不必再谈,她心里另外已经有了铁定不移的主意了。 这一夜同床异梦,两人都是魂梦皆惊地度过漫漫的长夜。第二天一早起身,都觉得疲惫不堪;徐老虎是打算好了的,先上茶馆约人,提早到澡堂,先好好补足一觉,下午跟四金标细谈此事。白寡妇也有打算,最要紧的是,先使一条“缓兵之计。” “我等下就要到孙家去了。”她说,“我答应了金妹的;今天她家请客,我要去帮忙。” “孙家请客?”徐老虎问道:“请谁?” 昨夜只谈到金妹的亲事徐老虎便已神思不属;以后她自己的事就没有再谈;所以他亦不知道有孙五太爷请客这回事。白寡妇已想好了说法,从容答说:“小赵跟金妹的亲事,男女两家的大媒,想请朱三太爷、沈二太爷两位。孙家今天请两位大媒;他家大司务正好有事,非回家不可;我答应帮他们去上灶。” “喔,”徐老虎问,“陪客是那几位?” “就是我,再就是孙家姑太太。”白寡妇说,“金妹也要上桌,不便另外请陪客。” 说得入情入理,徐老虎不疑有他;只说:“我只怕也要很晚才回来。我想约四金标切切实实商量一个办法来。” “好的。反正这件事我总归不管了,你们去商量好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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