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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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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秃子心想,自己要谈的事,不是三、五句话就可以了结的;而且他的那群客人,无非李振标的旧部与徒弟,相熟的很多,亦宜避忌,所以决定另约时间。好在桂生可算自己人,说话也很方便。 “你跟秦老爷说,我想跟他一个人好好商量一件事;此刻他没有工夫,我就不必去了。夜里我到三元去看他;如果今天太晚不便,明天一大早,务必请他在客栈里等我。” 桂生答应着去了。约莫起更时分,忽又到通裕来敲门,他是奉命特意来请梁秃子的;秦典林在一处地方等他。 “是什么地方?” “你老只跟我走好了。”桂生笑着回答。 梁秃子心里有数了;默默地跟着桂生来到一条窄巷,推开两扇板门,穿过一段夹弄;豁然开朗,别有天地。梁秃子彷佛记得来过,是一处有名的私窑子佩兰家。 果然,门帘掀处,徐娘风韵的佩兰,擎着洋灯迎了出来;秦典林已卸了外衣,正在吃粥,此时放下筷子,站在桌边等候。 “梁大爷好!多时不见了。”佩兰寒暄着肃客。 “是啊!多时不见。”梁秃子又看着秦典林说,“我倒没有想到,你是在这里。秦先生,你眼光很不错。” 他们都还是照从前的称呼,一个叫“秦先生”;一个便叫“梁二哥”。等坐定下来,秦典林说:“我特为逃席,等你来喝酒。这里清静,说话方便。” 这就足见情谊了。梁秃子深感安慰;笑笑答说:“你请我吃酒;有人要请你吃酒。” “是那位?” 当着佩兰,梁秃子不肯说,秦典林心里明白,必是有所避忌之事,所以也不追问。等添菜置酒,相对坐定下来;秦典林老实不客气地对佩兰说:“你外面坐一坐;我跟梁二爷有事谈。” “不是我的事;不过与我也有关系。”梁秃子放低了声音说:“我们女东家想请你吃饭,关照我来问问你,肯不肯赏光?” “是,”秦典林掉转筷子在桌上画了个“白”字,“是她?” “不错。” “她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我也这么问过她;她说联络联络感情。” “联络联络感情?”秦典林脸上突现轻佻之色;忽而又转为歉然,“是你的女东家,我不好说啥开玩笑的话。” 一个盛年寡妇,说要跟陌生男子“联络联络感情”,这话确不免令人想入非非。梁秃子便也笑道:“秦先生,只怕你胆子不够大;如果够大,倒是现成的艳福。” “算了,算了!没有这个胆子。” 秦典林收拾嘻笑,静静地考虑;神态越来越严肃,越来越为难。 这使得梁秃子亦有点不安,“秦先生,”他问,“怎么回事?你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是的,我很为难。如果是别人来跟我说,我一口就会回绝;是你,以我们的交情,我要仔细想一想,白寡妇的这顿酒,我能吃一定要去吃,不过,想来想去吃不得!” “既然吃不得,谢掉就是。” “那样子对你面上不好交代,”秦典林立即接口;略停一下又问:“你们这位女东家,对你怎么样?” “人是不错的。下面的人都很服她。”梁秃子问道:“秦先生,我怎么回报她?她晓得我们的交情,光是说一句没有空,她不会相信的。” “这也是我为难的原因之一。”秦典林说,“梁二哥,你们女东家很厉害,她并不是真心要请我吃酒;因为她也晓得,我决不会去的。不过,她能托到你来邀我,当然晓得我在李统领那里,跟别人不同,无非要你到我这里来套几句实话而已。” “套几句实话?”梁秃子不大明白,“什么实话。” “莫非她跟徐老虎的情形,你不晓得?” “我只晓得他们跟李统领有过节。”梁秃子答说,“想叫叫开。” “梁二哥,”秦典林的笑容中,有种畏缩告饶的意味,“你不要催,我慢慢告诉你。” 见此光景,梁秃子越觉事态严重。不过,一方面是东家,一方面是好朋友,他当然充分谅解秦典林心里的难处;反倒安慰他说:“不忙,不忙!尽管好好想一想,如果真的不便告诉我;不说也不要紧。” “梁二哥能体谅我,最好。”秦典林是很安慰的神色,“反正你今天晚上总不必去回报;慢慢来!我们先寻乐趣。” 说罢,便起身将门帘一捋,挂上铜钩;这是招呼外面,已无须回避。不久,佩兰就进来了。 “你那表妹,今天没有来?” “刚走不久。”佩兰向梁秃子看了一眼,“她住得近,就再来也很方便。” “那就——”秦典林呶呶嘴。佩兰点点头,微笑着回身就走。梁秃子也喜欢作狎邪之游;便即问道:“她那表妹是亲的?” “谁知道是青的、红的?反正人好就行了。”秦典林答道:“人比佩兰长得漂亮、年纪也轻。说实话,我是碍着佩兰,不好意思;不然早就下手了。” 照此说来,竟如割爱。梁秃子觉得秦典林很够朋友;越发觉得应该体谅他的难处。 “梁二哥,”秦典林问,“你在通裕有多少进账?” “那不一定。弄到好,一个月有二、三十两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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