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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士


  说翁同龢从未受康有为的影响,此为过分袒翁的话。但自光绪二十三年年底起,至下“国是诏”那段短时期内,由于两个人的缘故,翁同龢不能不受康有为的影响,这两个人是:德宗和张荫桓。

  甲午战争以前,有一个性情、行事近乎康有为的人,对翁同龢确曾发生过很大的影响,此人即为文廷式,但亦是由于德宗的缘故。德宗则是徇珍妃之请,授意翁同龢提携文廷式。若谓文廷式受翁同龢的赏识,竟以非常的手段“力拔”,犹是皮相之论。而当时大致都持此看法,如郭则澐在“十朝诗乘”中云:

  文芸阁学士以第二人及第,廷对卷“闾阎”误“闾面”,当加黄签,而翁文恭力拔之,经御史刘纶襄论劾读卷大臣,俱罚俸。迨大考翰詹,文恭复与覆阅,其日记云:“礼邸,孙莱山传旨细看。除第一及另束五本勿动外,余均可动。奏事太监传旨亦然。”其预定第一者即芸阁卷也。

  翰詹大考不定期举行,凡翰林院、詹事府四品以下的翰林均与考,试赋、论、诗各一,等第高下分五等,一等少则三名,多则五名,立加超擢;二等前列量升一阶,或赏给文绮;三等后列降等录用或罚俸;四等降调休致;不入等革职。光绪二十年三月廿六日大考,赋题:“水火金谷土木。以九功之德皆可歌也为韵”;论题:“书贞观政要于屏风”;诗题:“杨柳共春旗一色。得林字七言八韵。”实到二百零八人,阅大考卷,本无翁同龢;廿八日始奉旨覆看大考卷。翁同龢是日记:

  寅正至朝房,始知奉派覆看大考卷,张之万、徐相及臣龢也。至南斋,则两公先在,发下卷二百零八本;有顷礼邸,孙毓汶传旨(云云)。有顷,奏事太监文德兴传旨如前,并云在上书房当差者,可酌提前。自卯初迄申正,阅过半遂出,以卷交上。不敢宿于外,遂至成均朝房,荫翁亦在吏部公所。

  因卷多人少,奉旨可分两日阅,故翁、徐均宿于禁中,亦即宋朝锁院之意。

  三月廿九日翁同龢又记:

  黎明起,卯正一刻至朝房,两公已入。有顷,卷交下,军机再来传旨如前,而文监亦来传,云“有疵之卷,可置不列等”。余对云:“故事惟不完卷者不列等,此次皆完,无可置也。”交下四等二卷,上手书黄签,订至字二。

  阅至巳正粗毕,请荫老写奏片清单讫,遵旨改定三卷,拟改后者二卷,拟改前者一卷,三等末廿名重排定。未初递上,二刻许发下,于清单拟改前者,上朱笔批:“着即列入一等末。”正折传旨依议,遂与青老定三等后数十名 (皆脱字、出韵、涂改者),请军机章京二人写名单、名册、签重粘一遍,余一手经理。申正二刻始毕,递上。

  全单到四月初八日揭晚,大考一等原为五名,增入一名:“第一不动”者即文廷式,与第二、第三名皆升侍讲学士;第四、第五名升侍读;第六名升侍讲;二等前二名升侍讲,至二十名止,升詹事府中允或赞善。三等五十名外,开坊者多降一、二级用;四等一名罚俸四年,一名降内阁中书。

  文廷式误闾阎为闾面,而竟得鼎甲,颇滋物议。这一回大考,德宗以珍妃之请,欲超擢文廷式,不便再授意翁同龢徇情,故特由军机传旨,“第一不动”,此为德宗爱护师傅清望的苦心。

  至于文廷式,光绪十六年以榜眼授职编修,十八年亦仍须经散馆试,名次不高,则仍为编修。翰林院定制,除修撰一职,特为状元而设外,其余编检皆为七品;再上侍讲、侍读初制六品,本可循资而升,乃雍正三年改为五品,品秩与编检脱节,因此,以詹事府左右春坊的正六品中允、从六品赞善为转阶,名为“开坊”,升至五品较易,而由五品升四品则甚难,因翰林官以汉缺言,只得七缺,即翰林院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各三人,詹事府少詹一人,此外尚有一缺为国子监祭酒,但此为“四品京堂”,不应列入翰林缺分计算。故翰林开坊至五品,有二、三十年不升者,乃有“一洗凡马万古空”之谣。文廷式由正七品编修,超擢从四品侍讲学士,为连升五级,越过“开坊”后五品沉滞一关,颇为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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