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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寿


  翁同龢生于道光十年庚寅,到光绪十五年己丑六十岁。适当德宗亲政,特旨赐寿;此为慈禧太后酬谢师傅的一种表示。翁同龢四月二十七日生日记:

  是日末入直。质明起,祠堂叩头,瞻恋凄怆。

  客来者命诸孙于寿堂答拜,而请各科通家数人照料之。九列则自己答拜,计一日中不下五、六十人,起跪尚支持也。凡用酒席四十桌,余四席送迎天使四位(英济臣、那琴轩、启仲履、端午桥 ),陪天使者二位(荣仲华、崇受之);福箴庭照料一切。

  “九列”包括内阁、六部、九卿等,三品及二品以上者,不会超过八十人,趋贺者不下五、六十人,不可谓少。英济臣名英绵,刑部尚书麟书之子,端午桥即端方,其叔名桂清,曾与翁同龢同值毓庆宫,与荣禄、李鸿藻至交;那琴轩即那桐,其父名浦安,咸丰三年进士,八年派充会试同考官,以出卖关节,与大学士柏葰同日弃市。此三人皆司官,端方,那桐,一在工部,一在户部,尤红极一时。启仲履名启绥,亦为司官,次年成进士。

  陪“天使”者荣禄、崇礼。荣禄已由醇王保荐而复起,时官领侍卫内大臣;崇礼是正白旗包衣,本姓姜,久任步军统领。所谓“天使”即賷旨来赐寿的使者,衔名见下:

  巳正天使至(德庆,上驷院乡),黄亭亦来,跪迎大门外,子姓随跪,随入安挂扁对毕,使者西向授如意,跪受陈于案;起,并行三跪九叩礼,让天使茶,随让酒,甫举杯即起,跪送大门外;副使二人,堂主事四人等已失去矣。客来极伙,不能悉记,薄暮始毕,余亦汗流浃背。

  上驷院属于内务府,卿二人,正三品。派德庆为使,纯粹由于他的名字,表明了赐寿的意义,祝贺之中有勖勉之意,翁同龢延荣禄,崇礼陪天使,亦以借用此二人之名以纪恩,翁同龢与崇礼并不熟。

  黄亭又称“龙亭”,賷来赐寿礼物。翁同龢自记:

  赐件:扁一方,联一副,福寿字各一,三镶玉如意一柄,铜寿佛一尊,绣蟒袍料一件,小卷(绸)八个。

  赐件皆成双作对,共计八件。李慈铭日记:“诣翁师,六十赐寿,有‘谟明谐弼’扁,贺客甚盛。”翁同龢自谓“投赠纷纭,平生所未有。”复缀以“顾念时势,意怦怦然。”楚辞:“心怦怦兮谅直”,受恩深重,油然而兴以谅直报君之念。此后之与李鸿章、张之洞不协,平情而论,皆由于以谏直之心,操度支之权而起。

  张之洞之为人,大致如以后大理寺卿徐致祥劾奏中所言:“谋国似忠、任事似勇、秉性似刚、运筹似远、实则志大而言夸、力小而任重、色厉而内荏、有初而鲜终。徒博虚名、无裨实际,殆如晋之殷浩;而其坚僻自是,措置纷更,有如宋之王安石。方今中外诸臣章奏之工,议论之妙,无有过于张之洞者;作事之乖,设心之巧,亦无有过于张之洞者。”

  谓其“章奏之工,议论之妙”,以及“设心之巧”,皆为笃论。王湘绮日记,于光绪十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即张之洞移督湖广之命甫下时云:“孝达口舌为官,平日好事,爱文章而不重气节。”持论亦非过苛;由粤调鄂,无非论铁路一疏之力。到湖北后,反不提芦汉路。徐致祥劾奏中云:

  光绪十五年,该督创由京师芦沟桥开铁路至湖北汉口之说,其原奏颇足动听,迨奉旨移督湖广,责其办理,该督闻命即爽然若失,盖明知其事必不成,而故挟此耸动朝廷,排却众议,以示立异。说既不行,则又改为炼铁之议,以文过避咎,乞留巨款,轻信人言,今日开铁矿,明日开煤矿,附和者接踵而来;此处耗五万,彼处耗十万,主持者目不暇给,浪掷正供,迄无成效,该督又复为计弥缝,多方搜索,一如督粤时故智。

  张之洞督粤时,即大事兴作,财源则为恢复“闱姓捐”,嘲张之洞的谐联中,所谓“八表经营,也不过山西禁烟,广东开赌”即指此。

  张之洞于十五年十一月底接事,十二月即派人分赴各地查勘煤矿、铁矿。而在广东所设各厂,又有移鄂之议;原来李瀚章督两广,只要“闱姓捐”,不要办工厂,乃有请移炼铁厂于直鄂,移制械厂于北洋之奏,结果因为张之洞好大喜功,炼铁厂、枪炮厂均移湖北。迁移之费,即为浪费,翁同龢以户部尚书的立场,当然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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