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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状元


  翁同书生有三子,长子曾文,字绂卿,小翁同龢数岁,从小一起上书房。咸丰三年,娶妻生子未几,遽尔下世,忌辰为七月十四日。翁同龢日记中,常有此日之记载,如同治十二年丁内艰,在原籍守制时所记:

  七月十二日:绂卿侄之亡二十年矣。今日起追荐三日……夜梦绂卿,凄然如平生。

  七月十四日:虽起写《楞严咒》,绂卿忌日以寄吾悲也。

  又光绪九年七月十四日在京所记:

  饭后出城,诣长春寺,今日绂卿侄亡日也,于今三十年矣!侄妇辈于此诵经,以释悲思。

  又光绪三年九月十九日记:

  梦与亡侄绂卿坐书案,绂卿曰:“余改号瞿山”。余亦曰:“改号敬斋。”

  凡此皆足见情谊之笃,叔侄犹如兄弟。

  翁同书次子名曾源,字仲渊,有癫痫症。翁心存之殁,半由长子或将罹大辟之刑,忧思莫释所致,朝廷不无咎歉,故恤典特优,于其诸孙,大施恩泽:“伊孙举人翁曾源着赏给进士,准其一体殿试;候选同知翁曾纯着以同知即选;监生翁曾荣着赏给举人,准其一体会试;刑部学习郎中翁曾桂著作为候补郎中;举人翁曾翰着赏给内阁中书。”翁曾源、曾桂为翁同书之子;余则翁同爵之子。

  同治二年癸亥恩科会试,翁曾源已赏本科进士,不必入闱;四月廿一日殿试,翁同龢前夕通宵不寐,是日记:

  谒全师,全师充读卷官。……午后大风作,扬沙十丈,傍晚少定,酉正复作,几如晦暝,可惧也。待源侄不出,殊焦急。五兄、筹侄于戌初一刻去,三刻余,源侄出场,身体甚好,亦无讹字,为之欣慰。

  翁同龢之焦急,是怕翁曾源癫痫症突发。此日日记眉端刊出“读卷官:贾中堂、瑞中堂、全庆、殷兆镛、桑春荣、宝鋆、孙葆元。”贾中堂为首辅贾桢;瑞中堂为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瑞常;全庆即翁同龢会试座师。试期前一日“谒全师”,自然有拜托照应翁曾源之意在内。

  翁同龢四月廿二日又记:

  访心农及午桥,皆言源侄写作甚好,可望前列。……源侄近年为病所困,深虑不能成名,今邀先人余荫,得与廷试,从容挥洒而出,意若其有天佑乎!

  至廿四日,读卷官进呈前十本,钦定名次,全局已定,由礼部宣名,俗谓之“小传胪”。翁同龢是日记:

  源侄于黎明入内,辰正三刻,刘升驰报,源侄得一甲第一名,悲喜交集,涕泪满衣矣。敬告先灵,合家叩贺慈亲。须臾、头、二、三报至,贺客云集。时值国恤家忧,筵宴一切停止,拟于常昭会馆,延客小坐,出知单订苏州同乡,请殷谱经前辈,出名具柬,请兼府尹、府丞至会馆。源侄得此科名,庶足仰答先人未竟之志。

  所谓“小座”实即开贺宴客,惟不演剧而已。殷谱经即读卷官殷兆镛,时官礼部侍郎,为翁同书会试同年,以苏府乡长为年家子出面“开贺”,是个比较妥当的处置。次日金殿胪唱,翁同龢记:

  源侄于寅正入内,堂上不御太和殿,不鸣赞,新进士行三跪九叩礼(出班),送榜出东长安门,上马不簪花递酒,仍至前门关帝庙烧香,遂归常昭会馆,龚叔甫、张香涛偕至,同乡毕集,余亦墨 〔条襄〕周旋其间,固知非礼,然无如何也。傍晚散。

  传胪之典,本甚隆重,其时因同治方在冲幼,而两宫太后不得登天子正衙的太和殿,故而典礼减杀。

  一甲三名随“榜亭”由跸道出午门后,张榜于东长安门,照例由顺天府尹于门内结彩棚、设长案、陈列礼部颁发的金花绸缎表里;府尹递酒、簪花、披红、骑马“游街”后,至府署赴恩荣宴毕,用原来的鼓乐送归府第,照例送至会馆,首榜眼、探花送状元;次探花送榜眼。这一科的榜眼是湘潭龚承钧,字叔甫;探花南皮张之洞,字香涛。请府尹、府丞赴宴,反客为主,为一应恩荣宴的故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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