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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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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了!”他在心里说,“案子破定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眼前一亮,同时心中一惊,只见余子中手中提着四瓶酒,正要进门。他的心思很快,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必是余子中为巴结荷姑,特地去觅了四瓶凤酒,亲自送来。如果他跟荷姑见了面,一切花样,都会拆穿,这台戏就很难顺顺利利唱下去了。 因此,郑四不假思索地急步上前。余子中发现迎面而来的人,脸上亦是惊愕的表情,但旋即恢复常态,含笑招呼:“郑头,多时不见了。怎么,又是为荷姑的官司?” “是啊!长安县有公事来,请本县大老爷传荷姑去问几句话就放回来了。” “那,怎么还不带走?” “她说,约了大夫来看病,要等一会。”郑四将事态冲淡,“等就等,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喔,不知道要问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郑四问道,“余先生是来看荷姑?” “是啊!我们从小是邻居,今天顺路经过来看看她,想问间她的官司,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余先生,”郑四装出极诚恳的态度,“像她这种官司,真是一堆臭狗屎,沾都沾不得。你们从小邻居,当然关心,不过,我劝余先生,最好不要管。” “是,是,多谢郑头关照。” “你请吧!你送她的这四瓶酒我替你转交。” “不,不!”余子中连声否认,“朋友知道我贪杯,特为送我的。这酒是真正老窖,怎么舍得送她。喔,郑头,你分两瓶去。” “不啰,不啰!君子不夺人所好。”郑四作了个推人出门的手势,“余先生,你请回家喝酒吧!” “好,好!” 余子中笑着扬长而去。郑四心里在想,余子中一定会打听荷姑的下落,而打听的地方,不外两处,一处是找班房里的熟人,一处是重新回来问荷姑的丫头。班房在自己控制之下,打听不到什么;来问荷姑的丫头,有人冒充他的佣仆的事就瞒不住他了。 当时便定了个主意,趁那丫头来续茶水时,叫住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春宝。” “春宝,你跟你二娘去说,辰光不早了,大夫不能再等了,请她收拾收拾好动身。” “我去说。” 到她刚要转身,郑四又叫住说:“你服侍你二娘一起到衙门里去。” 春宝是个乡下孩子,一听要进衙门,顿时面现惧色。“老爷,”她怯怯地说,“我看家好了。” “去去就回来,用不着看什么家。” “喔,去去就回来!” 也就因为这句话,荷姑也比较放心了。郑四唤助手替她在巷口雇了一顶小轿,到得长安县,将她们主仆俩安置在班房。郑四去看刑房查办,细说经过,回明唐锡谦,实时在花厅提审。 照例问过姓名年籍,唐锡谦问道:“有个余子中,你认识不认识?” 一提到余子中,荷姑顿时色变,嗫嚅了一会,终于不敢不说实话:“认识。” “今天上午,他是不是派了人到你那里去了?” “小妇人,小妇人记不得他派人来过。” “混账!”唐锡谦拍着炕几喝道,“是今天上午的事你会记不得?” “喔,喔,”荷姑急忙改口,“小妇人记起来了,是派人来过。” “来干什么?” “小妇人托他买几瓶好酒,他特为派人送了来。” “别的还有什么事?” “没有别的事。” “你再想一想。” 荷姑假意思索了一会,斩钉截铁地答一声:“没有。” “哼,”唐锡谦冷笑一声,“我看不动刑你不会说实话!”接着喊一声:“来啊!” “喳!”在走廊上待命的几名差役,齐声答应,随即掀帘而入。 “你说实话吧!”郑四在一旁低声劝她,“何必自讨苦吃?” “快说!”唐锡谦催促着,“不说就掌嘴!” “青天大老爷别动气,让小妇人想一想,”她支支吾吾地说,“余子中叫人来问,说失落一个小纸包,是不是掉在小妇人这里了。” “余子中到你家来过?” “是。” “什么时候?” “昨天。” “昨天什么时候?” “下午。” “余子中到你家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 “想你也是寡妇的身份,随便让男子到你家来,不怕邻居笑话你?”唐锡谦问,“你跟余子中是怎么认识的?” “是——”荷姑迟疑了一下说,“我们是亲戚。” “什么亲戚?” “表亲。” “喔,表亲!”唐锡谦笑一笑,“一表三千里,我也不来追究你是怎么个表法了。我只问你,余子中失落的小纸包,是不是掉在你家里了?” “不是。” “那么,你对余子中派来的人,是怎么回复的呢?” “小妇人说:没有掉在这里,你请余二爷到别地方找一找看。” “是这样说的吗?” “是这样说的。小妇人不会记错。” “记是不曾记错,不过有意不说真话。”唐锡谦吩咐,“你把头抬起来。” “是。” 荷姑一抬起脸来,只见她脸上青不青,灰不灰,气色难看极了,而且额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在渗。到此地步唐锡谦知道是逼她说真话的时候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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