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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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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种话我不要听!”太后问道,“你凭什么说他会落得个圈禁高墙的结果?” “照他的行为,早就该圈禁高墙了!” 此言一出,太后大惊。“我倒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她厉声质问,“你得说个明白。” 皇帝沉默了一会答说:“你要我说,我就说,即为他一到京里,行文礼部,询问见我的仪注。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那还不容易明白吗?你明白,我也明白!你别忘了,他是用的正黄旗纛,等于代替阿玛亲征。照我说,你该出城去接他才是!” 这几句话说得皇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生不自在。当着那许多太监、宫女,隐隐指他夺弟之位,“皇上”的威严何在? “这是娘的想法!普天下不是这么想。” “怎么想呢?” “觉得这是件荒唐得离谱的事。以臣见君,还能有什么特别的仪注吗?” “哼!”太后又冷笑,“天下人的想法不一定对,我的想法也不一定错!” “娘说不错,就不错。反正我也没有追究。” “你表面不追究,暗中治他。即如九阿哥,你又何必老远地把他弄到西宁去?自己不觉得太过分吗?” “并不过分。”皇帝很快地接口,“儿子责任甚重,治国得要有纲纪,顾不得弟兄的私情。” 太后把他的话好好地想了会说:“好吧!你要治国,我没有治国的责任,我年纪大了,只能讲讲私情,你把我送到汤山去,我要跟你弟弟一块儿住。” 皇帝未曾料到太后会有这样的打算,所以愣了一下,方能回答:“那里不是太后住的地方。” “我还有该住哪儿的规矩吗?” 提到太后不肯迁往宁寿宫,是皇帝最不满的一件事,也是皇帝认定生母跟他为难的明证。不肯搬往宁寿宫是表示不愿承认自己是太后,此刻索性要搬出宫去,无异不承认皇帝是她的儿子。意识到此,皇帝不由得有些愤怒,因而失去了一直保持着的冷静。 “娘应该住宁寿宫!我实在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也作贱了别人。” 太后勃然大怒,作贱自己,便是自轻自贱。在宫廷中,这是骂人最重的一句话,儿子敢对母亲如此无礼,可把太后积累多时冤气勾引得爆发了。 “住嘴!你这是跟我说话?你当我是自己犯贱,放着宁寿宫不住,愿意住在这里?我告诉你吧?宁寿宫我愿意住哪一间,都早就看好了!谁知道你不让我住,我又有什么法子?这会儿反倒来怪我?你不自己想想,你自己干的什么?异母的兄弟容不下,同母的胞弟也容不下,你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脏心眼儿!我生下了你,没有享你一天福。你拿不让我过好日子来报答我——” 太后越说越激动,满脸涨得通红,像要发狂似的,突然站起身来,也不知她哪里来的气力,低着头飞快地往前猛冲,一头撞在合抱的朱红大柱上,只听“砰”地一声,把宫女们吓得都跳了起来。 皇帝也吓傻了,直待宫女哭着上前相扶,方始惊醒过来,大步上前,一把抱住母亲,只见面如金纸,人已晕了过去,头上发际渗出血来,脑袋已撞破了。 皇帝不免心悸,手脚发软,只喊着:“快扶上床去!传御医!” 于是永和宫中一阵大乱,十六阿哥赶来探视,只见皇帝的脸色青中发白,十分可怕,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准传消息出去!”皇帝开口了。 这一下提醒了十六阿哥,答一声:“是!”立即奔出去作必要的处置。 十六阿哥撩起袍子下襬,急步抢出宫门,第一句便问:“有什么人出宫没有?” 带头的护军参领答说:“有一个。” “谁?” “首领太监,姓唐的。” “你,”十六阿哥疾言厉色地问:“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那个护军参领深知十六阿哥的脾气,心急时口不择言,但很快地就会发觉错误,所以绷着脸不作回答。 果然,十六阿哥立即就发觉自己的话问得毫无道理,所以放缓了脸色问道:“他出宫时怎么说?” “说奉太后之命,到敬事房去传懿旨。” “你就放他走了?” “是!”那护军参领振振有词地反问,“人家好端端地,凭什么不放他走?” “好端端地?”十六阿哥想了一下,忽然意会,“怎么叫好端端地?” 这句话把那人问住了,好久才答说:“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是好端端地吗?” 十六阿哥心想,坏就坏在“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句话上,宫中出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唐太监竟能不动声色地混出宫去,可见得此人的来历可疑。 “是往哪个道儿去的?” “往北,这会儿怕还没有出神武门。” 听得这话,十六阿哥断然决然地说了一个字:“追!” “请示!”那护军参领问,“追不上怎么办?追上了又怎么办?” “追上了,替我带回来。”十六阿哥说,“路上不准跟他交谈。” “是!追不上呢?” “追不上?”十六阿哥凝神想了一下说,“没有活的,也得带脑袋来验明正身。不然,怎么向皇上交代?” 话已说到尽头,护军参领不敢耽误,一阵风似地去拦截唐太监。永和宫自是四周戒严,只准进不准出,准许进宫的,也只是御医。 御医一共四名,为首的是院使张永寿,进宫先叩见皇帝,然后“请脉”。照前明的规矩,御医为后妃诊脉,只是从帐子里牵出一条红线来,一端系在病人手腕上,凭线号脉,茫然不知,只能凭左右所述的病情,斟量开方,治好了算是运气,治不好是理所当然。到了清朝,办法改过了,御医能切腕诊脉,但帐子仍旧垂着,而太后伤在头部,非看清楚了不可。总管太监不敢作主,得向皇帝请旨。 皇帝想了一下。将张永寿召来说道:“向来御医请脉,都是几个人商量着写脉案、开方子,意见不同,往往折衷,这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很不赞成这个办法,如今替太后请脉,我要找个能专责成的。你们四个之中,谁的医道最好?” “是!”张永寿答说,“六品御医陈东新的医道,臣衙门里的同事都佩服的。” “好!传陈东新。” “是!” “你再告诉你属下,出宫以后,言语谨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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