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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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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汝霖如言照办,将钱退还吴笈孙,请他代为致意:心领谢谢。于是吴笈孙又衔命来访,钱既不受,为他新置一所住宅如何?曹汝霖当然亦婉言谢绝。 到得第三天,曹、陆、章辞职照准的命令发表。段祺瑞一早就赶到团城,大为曹汝霖不平。他说:“辞职已经慰留,没有第二次的再辞,捏造辞呈照准的命令,天下还有公论是非吗?东海为人忠厚,以前的举动,或许不是出于他的本意。这次命令,难道还能推卸责任?这次学潮,本已平息,那班破靴党,因为目的没有达到,到处煽动,唯恐天下不乱。东海明知其事,不加制止,尤其对你们为他冒天下大不韪,借成日本方面的债款,竟有这种过河拆桥的举动,以后还有什么人肯替他出力?他对我为难,竟累及你们,良心何在?真正岂有此理!” 段祺瑞说完,不等曹汝霖有所表示,气冲冲地就走了。竟不知他是特意来发这顿牢骚,还是来慰问曹汝霖?不过段祺瑞一向对徐世昌很尊敬,像这样指责,而且措词尖锐,让曹汝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只怕从此政坛要多事了。 当天下午,访客不绝,带来各种各样的消息,一说钱能训已提出辞呈,一说徐世昌亦要辞大总统职务,一说徐树铮将公开倒阁,并有跃跃欲试之意。 这三个说法,证实了两个。钱能训在下一天果然请辞,徐世昌没有批钱能训的辞呈,自己反向参众两院提出咨文,“声请辞职”,同时通电各省军民长官,照叙咨文全文。其中有两句话是:“虽阁制推行,责任有属,国人或能相谅。”这等于为自己开脱,而将外交失败、全国学潮的责任,推向“责任内阁”,因此阁员亦不能不总辞,表示与总理同负责、同进退。 于是参众两院,退回咨文,道是“查现行约法,行政之组织系责任内阁制,一切外交内政,由国务院负其责任,大总统无引咎辞职之规定。且来文未经国务总理副署,在法律上不生效力。当由盛铎、揖唐即日恭賷缴还,请大总统照常任职。”盛铎是李盛铎,接替梁士诒辞职的新任参议院议长。 既然责有攸归,钱能训的辞呈就不能不批准了。改派财政总长龚心湛暂代国务总理。于是学潮、政潮渐渐平息。段祺瑞与徐树铮的参战工作,亦因德国战败,告一段落,目标转向西北了。 *** 曹汝霖的官是不做了,但仍保留着交通银行总经理的职位。他久在膏腴之地,不必贪心,宦囊便已很丰。为了颐养老亲,在佟公府夹道买了一座废园,大兴土木,极其讲究。废园中原有一座戏台,居然完好,亦就不必拆除,修葺得焕然一新,预备替他父亲做六十岁。唱堂会之用。 为了安慰老父在“五四”所受的惊吓委屈,所以在他生日那天,曹汝霖大为铺张,但正当高朋满座,堂会将要开始时,交通银行的协理,任凤苞神色张惶地奔了来,将曹汝霖拉到一边,开口就说:“不得了!不得了!” 曹汝霖心中一跳,急忙问道:“什么事?今天是家父生日,不要再让他老人家受惊。” “是啊,今天老伯的好日子,我本来不想来的,但这件事太严重,我不能不来报告。” “到底什么事?”曹汝霖着急地说,“你倒是说啊!” “今天从中午开始,也不知怎么回事,发生挤兑。中国银行亦是这样。到银行打烊,人还没有散。”任凤苞又说,“我为了表示镇静,中午不休息,半天工夫,兑出七十多万。这样下去,一定支持不住。是不得了的事。” 中交两行有发行钞票之权,规定随时可以兑换银元。但“准备金”并非十足,大家都要“挤兑”银元,到无以应付时,非逼得银行倒闭不可。所以办银行的人,一听“挤兑”二字,无不心惊肉跳。但曹汝霖却是例外。 “不要紧!”他很轻松地说,“有一千万日元借款在那里,索性敞开来兑,风潮自会平息。” “没有了。”任凤苞答说,“哪里还有日元?” “咦!”曹汝霖诧异,“到哪里去了呢?” “借给财政部了。” 曹汝霖既惊且诧。“什么时候的事?”他问,“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总理在医院里。” “就在医院,你也可以来告诉我啊!”曹汝霖越想越光火,厉声叱斥,“你也太随便了!我再三交代你,这一千万日元,决不可动用,以备万一,你还是不声不响借了给财政部。我倒问你,你眼睛里还有我吗?” “这,这,”任凤苞嗫嚅着说,“是我的错。” “现在不是认错可以了事的。”曹汝霖顿足搓手,恨声不绝,“真是倒楣,怎么办呢?” 这时中国银行董事长王克敏也赶到了,拉住曹汝霖说:“走,去找靳翼卿。” 原来此时龚心湛已由于财政困难,坚辞代理内阁总理。而陆军总长靳云鹏活动了张作霖与曹锟,联名力保组阁;徐世昌提名,国会通过,已当了两个多月的内阁总理了。 于是相偕到了总理的官邸,只见靳云鹏口衔长旱烟袋,一双斗鸡眼斜睨着曹、王二人,先就予人以一种严密戒备的神色,令人不快。 “总理,”王克敏私下叫他的号,当面不能不用官称,“今天中交两行,同时发生挤兑风潮,这件事不能拖长,一拖长就不得了。请总理先拨还两行一部分借款,救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再作道理。” “你们,”靳云鹏一字一想,声音极低,一副上海人所说的“温吞水”模样,“自己贪厚利借出来的钱,现在有什么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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