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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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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由敦却并无这样的感慨,他担心的是怕兴起大狱,因为自从皇帝下了杀大臣立威的决心以后,凡事寻根究柢,动辄株连;但亦有平反之时,张广泗在云南边疆二十几年,参过许多同官及属僚,大部分都曾交刑部议罪,这回亲鞫之时,不知道会将那件老案翻出来重议;更怕追论张广泗平苗的功过,会连累到当年襄助世宗在军务上设谋定策的重臣,诸如已故的鄂文端——鄂尔泰谥文端;虽在而不健的平郡王福彭。 “恒公,你说‘瀛台成了刑部大堂’,咱们在那个‘大堂’上可不是堂官,而且连司官都不是;司官抱牍上堂,堂官要站起来接公事,在那里可决无此礼遇。”汪由敦一脸忧烦地说:“事无前例,咱们到那天在瀛台伺侍,要怎么样预备?想跟恒公请教。” “是啊!事无前例,只怕要抓瞎。”阿克敦说:“首先要问的是礼节;我看得行文礼部,请他们议‘亲鞫之礼’。” “行文礼部,怎么开头呢?说面奉上谕定期在瀛台亲鞫罪官张某吗?而况,这一议礼,不是三两天的事,只怕来不及。” “那末,你看呢?” “我看不如咱们自己定个几条章程,当面请旨,比较妥当。” “也好!这件事得交秋审处的总办去办。” 秋审处管“朝审”,皇帝亲鞫罪官,自然该归秋审处主办。总办一共八个人,都是各司挑出来的能员,资格最深的是湖广司的掌印郎中姚青如,此人两榜出身,又是绍兴人,先世是刑幕,家学渊源,精通律例,将他邀了来,由汪由敦很客气地说明经过,请他拟几条亲鞫的办事程序。 “回两位大人的话,《大清律》上,并无亲鞫这一条。刑部办事,有律照律,无律查例,既无前例,只宜奏闻请旨。”姚青如又问:“亲鞫的时候,会不会用刑?” “我看不免。”阿克敦答说。 “那就是了。”姚青如立即接口,“张广泗历任总督,官居一品,照规矩不能用刑;刑部就不能预先备刑具伺候,也不能把执刑的差役带进宫去,所以刑部不能主办这伺候亲鞫的差使。” 阿克敦大为踌躇,“姚老爷说得很有理啊!”他向汪由敦说:“皇上一声交代用刑,那时候怎么办?” “是啊!”汪由敦转问姚青如:“你老兄看,应该怎么办?” “顺治十四年江南科场案,是由御前侍卫执铜棍伺候;这回皇上如果要用刑,一定也是由御前侍卫执行。两位大人又不能指挥御前侍卫,这就是刑部无法办这趟差使的理由之——” “你提醒我了。”阿克敦说:“咱们马上写个奏折,请特简御前大臣办差;刑部听招呼就是了。” “是。”姚青如又问:“请两位大人的示,此外还该预备些甚么?” “档案。”汪由敦说道:“凡是与张广泗有关,像他所参过的人、交刑部议罪的,都要把它检齐来。” “已经在检了。” “好!请你格外费心,宁滥毋缺。” 姚青如答应着,暂退且去。时已近午,管庶务的堂主事带了苏拉来开饭;刑部堂官平日起居议事之处,在四川司后面一座亭子,名为白云亭,开饭亦就开在此处,阿克敦没有打算在部里午餐,汪由敦是有预备的,从家里带来一个食盒,是一块火腿、半只风鸡、一大碗虾米炒酱丁,另外还有酱瓜、腌菜之类,颇为丰腴。时值严寒,少不得也还有煮酒驱寒。 阿克敦酒量极大,汪由敦却总是浅尝即止。这天四侍郎有的没有来,有的来过走了;两人对食,汪由敦以无法陪饮,颇以为歉;阿克敦独酌亦不免扫兴;但等姚青如一来,汪由敦想起来了。 “青如的酒量,可与恒公较一日之短长。来,来!”他亲自起身为姚青如去搬椅子,“奏稿不忙,青如,你先陪阿大人好好喝几钟。” 于是苏拉去添了杯筷来,姚青如也就不作客套,陪阿克敦连干数杯。汪由敦趁此片刻,已将奏稿看完,稍为改动了几个字,跟阿克敦大致说了内容,随即判了行,命苏拉将奏稿送到司务厅去缮发。 “青如,”汪由敦问道:“张制军他们本旗,派人来看过他没有?” “张制军”是指张广泗,“本旗”自然是镶红旗;姚青如答说:“我不太清楚,只听说平郡王还不知道张制军已经押解到京。” “那是怕他担心。”阿克敦说:“其实,这是瞒不过去的事。” “是。”姚青如答道:“亲鞫之后,少不得还要派王公大臣会审;如果派到平郡王,突如其来,这个打击,反而来得更重。” “说得是。”阿克敦对汪由敦说:“平郡王亦算是贤王,这件事咱们倒得琢磨、琢磨,看有甚么可以让他不至于太烦恼的地方。” “那,那要看张制军自己了。他为人最吃亏的,就是有个诿过的毛病;当年平郡王因为是本旗的出色人物,照应他的地方很不少,如果有些罪名,他不肯自己承担,只说曾奉平郡王面谕如何、如何?那一来,谁也帮不上平郡王的忙。” “张制军这一回大概不至于诿过。”姚青如接口,“大概他也想通了,这于他没有甚么好处。” “怎么?”阿克敦问:“从何见得?” “他跟人谈过。” “跟谁?” “跟提牢厅的司官。” “既然如此,平郡王可以安心养病了。”阿克敦说:“咱们给王府通个消息吧。” “好!”汪由敦答应着,“这件事我来料理好了。” * * * 第二天,汪由敦一到军机处,就看到刑部的奏折已经奉到朱批,派镶黄旗领侍卫内大臣一等褒绩公舒灵阿办理亲鞫应行预备事宜。因为舒灵阿在西苑宿卫,就近办理,一切方便。 那舒灵阿年纪甚轻,从未办过这样的差使,所以老早就派人来过说了,说是“刑部汪大人来了,请给个信,舒公爷要来拜访。”汪由敦当然知道他要谈些什么。军机处不是晤谈之地,便派苏拉去传话,请到王公朝房会面。 等从养心殿见了皇帝以后,汪由敦直接来到王公朝房,舒灵阿已经等了好一会了,略叙寒暄,谈入正题,舒灵阿率直说道:“接到通知,我也问了好些人,都说从来没有办过这样的差使,只有请教刑部汪大人了。你是老大哥,尽管吩咐,要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言重,言重。”汪由敦想了一下说:“舒公,如今头一件该办的事,就是请旨,定在那一天什么时候亲审。” “是。回头我就当面去请旨。” “能面奏最好。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应该派那些人侍班,亦须面奏明白。” “是的。”舒灵阿问道,“皇上如果问我,该派那些人,我该怎么说?” “刑部堂官当然要到;兵部亦不能不到班伺候。此外,我看只要管兵部的来中堂就行了。” “他们本旗的郡王跟都统呢?” 这就谈到平郡王了,“镶红旗的都统,似乎应该到,不过也只是汉军都统。镶红旗的郡王,正在病假之中,我看,舒公,你就不必提吧。” “好。”舒灵阿说:“档案是由老大哥那里预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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