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高阳 > 三春争及初春景 | 上页 下页 |
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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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高其倬将其地虽吉,一时却不能用;拿《疑龙经》上“地吉葬凶祸先发,名曰‘弃尸’福不来”的道理,细细讲解;恒亲王很用心得听着,还不时提出疑问。到得听完,已无异议;神态中对他的解释,深表满意。 “定穴的奥妙在那里,我不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个知,就寄托在高大人身上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听;我的责任,就是看着大家,能照你的话做,一点都不能变动。” “譬如,”恒亲王想了一下说:“这么说吧,你挑的是辰初一刻三分,梓宫下金井,我就钉住这辰初一刻三分,早一分、迟一分都不行。至于这个时刻挑得好不好,那就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了。” 高其倬听得这话,颇生警惕,恒亲王办事,持着守住自己分际,辨明本身责任的宗旨,与他共事,也要像他那样认真才好。 “至于陵工的用人用钱,我概不过问。”恒亲王突然问道:“皇上派了你没有?” 这是指办陵工而言;高其倬答说:“除了王爷以外,派的是内大臣海公总办。” “喔,是海望。好。”恒亲王又问:“高大人你呢?皇上怎么交代?” “皇上交代,让我来见王爷,备顾问。” 恒亲王点点头,沉吟了一会说:“咱们遵旨办事,你未派陵工,只给我当顾问;那就是只有你我两个人打交道。要用甚么人、要花多少钱,我都让海望去管;不过用人很有关系,你如果觉得谁该用,谁不该用,你告诉我,我来交代海望。假使说,该用这个人,海望不用,出了事,我参他;照你的意思,用了这个人,如果出了事,我就不能参他了。” 不参海望,自然是参保举的人;高其倬心里在想,曹震当然要保荐,但他会不会出事?会出甚么事,却须预先顾虑。 这一层,高其倬很快的就想通了。他久任督抚,京里的规矩,不甚熟悉,以致才有辞谢御前侍卫相送,无法证明他是奉旨来见恒亲王的窘境发生;至于官官相护,联络一气的情形,无处不然。他看得多了,胸中自有丘壑。 他心里在想,以曹震的精明强干,自然识的轻重;恒亲王所重视的是陵工要一点一画照规矩办,至于该用多少工款,他不过问。曹震如果出事,亦无非是浮报工款;而这又必是与海望说好了才能下手的,根本不会出事。 于是,要考虑的,此刻就保荐;还是看一看再说,这也容易决定,不必亟亟,谋定后动为宜。 及至告辞出府,与曹震各坐一辆车回行馆时,他的想法更透澈了;保荐曹震根本不必托恒亲王,直接向海望提出,反可避去“拿大帽子压下去”的嫌疑。如果海望不识趣,那时再请恒亲王“交条子”,海望就无话可说了。 事情很巧,回到行馆,刚刚换了便衣坐定,待与曹震细谈会见恒亲王的经过时,忽然门上报:“户部海大人来拜。” 海望由内大臣兼户部尚书,虽是后辈,但以目前的官位而论,较高其倬为高;有时天子近臣,自然应该具衣冠肃衣冠;那知海望已经等不得了,“章之、章之!”他一路喊着高其倬的别号,径自闯了进来。 “海公、海公,”高其倬在屋子里高声答说:“容我换公服迎接。” “换甚么公服,我也是便衣。”说着,海望已经踏了进来,一看打帘子的是曹震,便又说道:“通声也在,好极了。” 曹震不知道他所说的“好极了”,是何意思,只很客气的代尽主人之礼;等海望与高其倬相互招呼坐定,才悄悄退了出去,却未走远,只在廊下静听。 “见了恒王了?”海望问说。 “是的。” “章之,我这趟差使,你看在老朋友的分上,得要多帮我一点忙;不然,我怕顶不下来。” “言重,言重!”高其倬说:“不过,海公,我有一层难处,要请你体谅。” “甚么叫体谅?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话说回来,我的难处,也就是你的难处。咱们商量着办。” “难就难在我不便跟你商量。恒王的性情,你是知道的,一丝不苟,界限划得很清楚,他说:‘咱们遵旨办事,你未派陵工,只给我当顾问;就只有你我二人打交道。’又说:要用甚么人,告诉他,他来交代足下。海公,你想,我的处境不是很为难吗?” “没有甚么为难,你有甚么意见,尽管先交代我;我办妥了,你就不必告诉他了。或者先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数儿;过后你再告诉他,让他交代我。这样子,办事不就顺利了吗?” 高其倬故意想了一下答说:“好!我遵命就是。” “老哥儿俩,说甚么遵命不遵命!章之,我有几件事,要跟你商量,请你指点。” “是,是!请吩咐。” “第一,大葬的日子定了没有?”海望说道:“我听钦天监懂地理的人说,以山向而论,今年九月里最好,是吗?” “是的。” “可是,九月里怕来不及。”海望问道:“往后一点,还有那个月份好?” “那就是明年三月;不过不如今年九月。” 海望听得懂这话,左右望了一下,低声说道:“你不能说成一样好吗?” 高其倬觉得兹事体大,不敢随便允许;而且也不知道他还有甚么要求,所以决定先把话宕了开去。 “有第一,总还有第二吧?” “要等第一有了结果,我才能说第二。” “这又是何道理?” “章之,我老实跟你说吧,”海望先浮起一层歉疚的神色,“如果明天三月不行,非今年九月奉安不可,我就要把老大哥你给留下来了。” “这话,海公,我可就不明白了。请道其详。” “我刚才说了,九月里怕来不及,如果一定要赶那个月份,只有添人手;而且是要很内行,很能干的人才。章之,”海望笑一笑,略停一下说:“章之,你明白了吧?” 高其倬恍然大悟;也有些生气,海望是打算用要挟的手段逼他选定明年三月大葬;否则就要奏请添派他为“恭理泰陵事务大臣”,那一来,起码得在明年三月以后,才能外放;甚或留在京里,补为尚书。作京官到底没有当督抚舒服,这一层关系不小。 考虑下来,已打算跟他妥协;但就此改口,便是屈服,毕竟心犹未甘,因而仍旧用的是“宕”字诀。 “第三呢?” “第三就得跟你要人了。” 高其倬点点头问说:“没有别的了吧?” “就这三点。” “好!”高其倬有了很好的主意,“第三点,我乐予遵办,保荐一个又能干、有妥当的人给你。” “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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