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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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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谁?” “还有——,”锦儿考虑了一会,终于说了实话,“还有邹姨娘。” 这一下,将季姨娘气得几乎当场昏厥,“这是谁的主意?谁出这么一个绝户才想得出来的主意?”她咆哮着说,“我倒要问问她去,凭甚么不让我去;倒让不相干的人去?” “季姨娘,你别错怪了震二奶奶,她倒是说了该请你去喝喜酒的;太太说不必,怕你见了碧文伤心。也是一番好意。” “莫非我现在就不伤心?”季姨娘悲从中来,真的“嗬、嗬”地哭了起来。 锦儿一面慰劝;一面失悔,不该说邹姨娘也被邀了去喝喜酒;设身处地想一想,也难怪季姨娘伤心。再看到她那涕泗横流,痛不欲生的模样,自然而然地在心里浮起一个想法:震二奶奶的手段厉害得太过分了!只怕跟季姨娘已结下了不解之仇。 转念到此,悚然一惊;从曹老太太一死,震二奶奶大权独揽,越发跋扈,行迹也颇有不检点之处,倘或季姨娘抓住甚么把柄,这场风波闹开来不得了。 于是她说:“季姨娘,你别怨震二奶奶,她绝不是欺侮你;实在是怕你舍不得碧文,所以有些事瞒着你。其实,她也很有照应你的地方,昨天还跟我说,棠官大了;像他这种正在发育的孩子,吃饭不知饥饱,该替季姨娘想想,加她的月例银子;只等回过了太太,就可以拨给你。这虽是小事,也足见得她没有甚么有意跟你过不去的心。” 季姨娘也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心里是宽慰了些,渐渐收泪说道:“姑娘你知道的;震二奶奶是一家之主,我也不敢惹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我也替老爷生了个儿子;不该压得我连在棠官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这也是实情。锦儿也只能泛泛地替震二奶奶辩白几句;陪着坐了好一会,看季姨娘神态如常,方始辞去。 “听说季姨娘大哭了一场。”震二奶奶问道:“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怎么说,也不能让人家伤心。”锦儿答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替二奶奶说了好话。” “甚么好话?” “我说二奶奶要加她的月例银子——” “凭甚么?”震二奶奶打断她的话问。 “不凭甚么。话可是我已经说出去了;如果二奶奶不愿意,就扣我的月例,加给她好了。” 震二奶奶想了想说:“也不能拿你的钱来给我做面子。好了,就算加给你吧;我添她二两银子的月例。”她停了一下又说:“银子虽只有二两,可是打从老太太去世,样样节省,只有她加了月例。” “就因为这样,才能让她心里好过些。” “哼!”震二奶奶冷笑道:“我才不在乎她好过不好过。” “何必!”锦儿劝道:“大家高高兴兴,和和气气,不省了多少烦恼?” 震二奶奶默不作声;算是听了锦儿的劝。 *** “京里来了人,带来一个想不到的消息。”曹震向他妻子说,“大舅太爷赦回来了。” “真的?”震二奶奶随即想到了李鼎,“他们父子已经回京了吗?” “此刻应该已经回京了。”曹震说,“四叔的意思,该派个人去看看。” “你看,派谁呢?” 曹震想了一会,突然说道:“派隆官去好了。” 一听这话,锦儿先就心中一跳,震二奶奶倒很沉着,“怎么会想到他?”她问,“他也不是干这种差使的人?” “莫非他就专干采办?”曹震冷笑,“年下那趟采办颜料的差使,可真让他搂饱了。美差都是他;苦差便也得来这么一两回,才能教人心服。” 震二奶奶先不作声;然后带些负气似地说:“反正我把礼备好了就是,随便你愿意派谁?”说了这一句,随即转脸跟锦儿闲谈:“碧文大概快到通州了吧?” “那有这么快?” “也差不多了。”震二奶奶又说:“碧文不知道见过大舅太爷没有?” “一定见过的。碧文在府里也快十年了。” “没有见过也不要紧;鼎大爷她总见过不止一回。大舅太爷到了京里,总要去见王爷;朱先生回去一说,自然就接上头了。” “是啊!”锦儿一面回答;一面眼看着曹震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便即低声说道:“二爷对隆官的意见深着呢!” “管他呢!”震二奶奶的语气很硬:“我才不在乎他。” “也别说这话——”锦儿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一句:“让隆官先避远点儿也好。” 震二奶奶不作声;坐下来端起一把成化窑的青花小茶壶,慢慢喝了几口;才说了句:“你别怕,一切有我!” *** “大奶奶,”新用的一个听差老刘,隔着窗子在喊,“南京来了一位姓曹的少爷,说要见大奶奶。” “姓曹的”三字入耳,碧文特有一种亲切之感;但却想不出“姓曹的少爷”是谁?所以只答得一声:“哦!”出来问道:“人呢?” “在门房里。” “有多大年纪?” “二十来岁、三十不到。” 那会是谁呢?碧文急于揭开谜底;一双在曹家走惯了的脚,自然而然地绕着四合院的回廊,出了中门,往前走去。 “啊!”谜底揭晓了,却更感意外,“隆官,你怎么来了?” “碧——,”曹世隆赶紧缩口,定定神笑道:“管你叫五嫂子吧!你没有想到是我吧?” “是啊!真想不到。你怎么找了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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