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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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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到张家湾,他们告诉我,你住在西单二条胡同西口,法相庵对面,问了两家才问到。”曹世隆又问:“五爷呢?” “上王府去了。” “喔,这里离石驸马街不远。” “隆官,你住在那里?”碧文说道:“里面坐吧!” “我住在顺治门外上斜街三元栈。”曹世隆一面走、一面问:“大舅太爷住在那儿?” 这时已到了客厅,碧文招呼客人落座;亲手去倒了茶来。曹世隆便又道明了进京是专为来慰问李煦的。 “不巧,昨天上易州去了。他一个人,年纪大了,不能没有人照应,我就请他住在这儿。” “怎么?”曹世隆问:“鼎大爷呢?” 可说之事正多,碧文却先须作款客的安排,最要紧的是,先要派老刘到王府去问朱实,甚么时候可以到家?因为曹世隆虽非曹家的“正主儿”,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曹字,须当做自己人看待,可是毕竟男女有别,朱实早归,自不必言,即或要晚一点回来,也还不要紧,就怕这天住在王府,那就只好早早开饭,尽了做主人的心意,然后早早送他回客栈,到得明天朱实回家,再作道理。 “京城里可跟咱们在南京大不一样。”碧文诉说她的感受,“在南京,每天甚么时候起来,甚么时候该预备上床了,就像刻了模孔似地,天天如此;这里可就没有准了,有时候回来得早,有时候回来得迟,有时候说王爷天不亮得上朝,有个甚么奏折要赶出来,当面递给皇上;就得大半夜不睡,等王爷进了宫才能回家。等门常常要等到五更天。” 曹世隆笑道:“那不正好赶上热被窝?” 一听这话,碧文便不作声;心里警惕,在曹家有时候听季姨娘在说,似乎震二奶奶跟隆官不干不净。想想应该是不会有的事;大概就因为他爱说这种不庄重的话之故。 这样默不作声,僵在那里,当然不好;碧文索性起身说道:“隆官请坐一坐;我到厨房里看看去。” 碧文只用了两个人,一个是门房兼打杂的老刘;一个是来自三河县的齐妈,是个三十多岁的寡妇,碧文看她一双眼睛不大正派,只以做得一手好菜,就将她留下来了。 “大奶奶,”齐妈正在剁肉;暂时住了手问:“来的这位爷,吃得来面食吗?” “怎么吃不来?” “我以为跟老爷一样,不爱面食,能吃就好,我烙几个盒子吧!” “对了,早点开饭。”碧文定了主意,“有点费工夫的菜,不必做了;去叫个‘盒子菜’,把王府送的南酒开一坛,喝完酒,做个甚么汤吃烙盒子。好让客人早一点儿回客栈。” “这一说,我可省事了。不过天气热了,有些作料搁到明天,变了味也可惜。” “不要紧!回头慢慢儿做出来,不动筷子就不会坏。” “说得是!”齐妈将她那双不正派的吊梢眼,瞟了碧文一下,“大奶奶心思真快,又是赛观音的模样儿;怪不得老爷一回家,就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了。” “啐!”碧文微微呵斥,“那来的那么多废话。” 齐妈笑笑不作声;碧文却有些踌躇,事情交代完了,没有再留在厨房里的必要,但又不想到客厅上去陪曹世隆。想了一下,有了个计较。 “我来剁肉;你去叫盒子菜!” “让老刘去跑一趟好了。” “老刘到王府里去了。” 于是齐妈放下厨刀,先解围裙后洗手;然后从搁板上取下一个梳头盒子,用一个涂了玫瑰油的粉扑子,将头发抿得油光闪亮,一丝不乱,才翘着脑后发髻上高高的一个“喜鹊尾巴”,一步一摇地走了出去。 出厨房本有条夹弄,直通大门;齐妈为了看看客人的样子,特意穿过客厅。可又不能无缘无故地从客人面前晃过;因而倒了碗茶,捧到曹世隆面前,未语先笑,接着是斜瞟一眼,方始开口。 “大爷,请用茶。” 曹世隆正站着在看“宫门抄”;齐妈又是弓鞋无声,骤听有声,倒微微一惊,急忙转眼看时,视线跟那双不大正派的眼光,碰个正着。 “喔,多谢!”曹世隆微笑着,从托盘中拿起盖碗,双眼却仍看着她。 齐妈格外殷勤,左手抓住托盘、右手去接盖碗;意思是要他搁在茶几上。这一伸手,曹世隆又不免注目;原来她小指甲上还用凤仙花染红了的。 “怎么只染了一个指甲呢?” 齐妈将小指往里一缩,藏在掌中;拿茶碗搁了在茶几上,方始答说:“成天干活,还能都染红了?不叫人笑话!” “你们大奶奶脾气挺好的,不会笑话你。” “街坊要笑话啊!”齐妈问道:“大爷尊姓?” “我姓曹。” “啊!原来是我们大奶奶娘家人来了!” 这时碧文正走了出来,一听有声音,不免奇怪;再听是齐妈的声音,越发奇怪。不由得便站住脚细听。 “对了!我是你们大奶奶娘家人。”曹世隆问道:“大奶奶待你怎么样?” “那可没有得话说。我们大奶奶又能干、又贤慧,最体恤下人的。我跟我们大奶奶说:将来老爷放了外任,一定得把我带去,反正我一个人儿,也不累赘。” “怎么?你还是一个人;你丈夫呢?” “早就丢下我去了。” “没有孩子?” “无儿无女,苦人儿一个。” “可怜!可怜!”曹世隆问道:“你守寡守了几年了?” “十二年了。” “十二年了!”曹世隆又问:“你倒守得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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