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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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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的意思呢?” “我还没有问他。” “你倒问问他看,挑定了,就在明年春天,替他们办喜事。” “是。” “裴当!”皇帝交代,“你到内阁宣旨,让礼部挑日子!” “遵旨。” “还有件事,你到贡院去看一看,号舍修得好不好?不能再出事了。” 原来定制逢辰戌丑未之年会试。这年癸未,二月初九起会试,三天一场,共计三场,至十七毕事。第一场、第二场都安然无事,到得第三场,有那半夜里交了卷,等候天明出闱的举人,看月色甚佳,在号舍中饮酒作诗,不道乐极生悲,发生火灾,恰逢风起,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烧死了九十多人,试卷亦皆焚毁。 被难的举人,赠给进士;侥幸逃生的却须重试,而贡院重建需时,原定明年再举,但举子功名心切,纷纷上书,愿留京歇夏,等候新贡院落成再试。新任礼部尚书姚夔,奏准改在八月间,补行会试,估计那时工部可以将贡院修好了。 可是殿试呢?会试发榜需时一月;殿试虽只数日即可完竣,但金榜题名,接下来便是任官。明朝任官,进士、举贡、吏员三途并用,新进士除选入翰林院以外,内用则六部主事,及所谓“中行评博”——内阁中书、行人司行人、大理寺评事、国子监博士;外用则知州、推官、知县,那时已在十月间,北地早寒,十月里已经见雪,则领凭赴任时,天寒地冻,道路艰难。因此,会试发榜后,殿试改在明年,仍照向例于三月初一,由天子临轩发策。 裴当到内阁宣旨后,又到工部会同营建司的官员去察看新建的号舍,修得工料坚实,令人满意。回宫复命以后,皇帝为了体恤举子,复又传旨,加赏每名举人盘费银十两;同时命兵部预备驿马,会试发榜以后,不论录取与否,皆准驰驿回籍。 由于皇帝对补行会试,十分重视,而且一再告诫,决不容再生灾祸,所以礼部亦格外谨慎将事。三场试毕,重九那天发榜,会元名叫罗伦。知道其人的,都说“老天有眼,果然积了阴功有报应。” 原来这罗伦字彝正,江西吉安人,出身贫家,以樵牧为生,而随身总带著书,闲暇便读,终于以苦学而中了举人。 从中了举人以后,改以教读维生,勉强积够了盘缠。这年正月里进京会试,主仆二人,由陆路北上,先到山东德州地方投宿逆旅。要水洗脸,端水来的是旅舍主人家的儿媳妇,水盆中遗落了一枚金戒指,罗伦的仆人罗明,悄悄捡了出来,落了腰包。 第二天动身赶路,罗伦对罗明说:“到京还有段路,盘费恐怕也不够。我有个乡榜同年,在南皮当县丞,我们绕道到他那里去告个帮。” “何必告帮,盘缠够了。”说完,罗明从腰包里掏出那枚金戒指一扬,“捡来的。” 罗伦问知经过,勃然作色:“这怎么可以?赶紧去还人家!”说完,掉头就走。 回到德州旅舍,那里已闹得天翻地覆了,失落戒指的儿媳妇为婆婆、丈夫揍得要跳井。问起来倒还不是因为破财,而是她的婆婆与丈夫,疑心她不守妇道,将金戒指私下送了情夫了。等罗伦说明经过,一件要出人命的风波,顿时平息。 旅舍主人一定要留他住几天,罗伦要赶路,坚持不肯。哪知“天留客”,一时风雪大作,他们主仆一路不是搭便车,就是步行。这样的大雪天,就是有钱雇车亦雇不到,只好勉强留了下来。 及至雪霁赶路,到得南皮,已是“龙抬头”的二月二了。七天工夫,无论如何赶不到京城;就算能赶到,还有至礼部办理投文报考的手续,二月初九第一场,怎么样也赶不上。 谁知就是这样一耽误,逃过了一场灾难。当时便有人说,是拾金不昧,救了人家一命,冥冥中得获福报;如今中了会元,报应之说,益觉灵验。 罗伦虽中了会元,处境却是进退维谷。还乡虽准驰驿,但开春上京,仍须一笔盘缠,力所不及;留在京里读书过年,倒是上策,可是日常浇裹,从何而出?有人就劝他说,照道理既成进士,便须授官,如今不能授官,无以为生,大可具呈礼部,请求资助。罗伦耻于求人,摇首不答。 正在坐困愁城、去住两难之际,忽有意外机缘。他所赁考寓的房东,是太医院的一个小官,一天从院中回家,兴匆匆地来看罗伦。“罗先生,你不必发愁了。”他说,“你到我们院使那里去坐馆好了,可不是教书,是请你去做书。” “做书?”罗伦愕然,不知怎么回答他了。 “不错,做医书。”房东问道,“我们院使盛幼东这个人,你知道不知道?” “没有听说过。” “盛启东呢?” “喔,知道,知道。”罗伦也读过医书,所以对近代名医并不陌生,“他不是金华戴原礼的再传弟子吗?”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戴先生如果还在世,是不会承认他的。” 原来浙江金华的戴原礼,曾为太祖征为御医,名满天下。永乐初年告老还乡,有个江苏吴江的医士王宾特地到金华来拜访,讨教医术,但一无表示。戴原礼笑道:“我倒不惜金针度与人,不过足下莫非就不能稍微委屈一些?” 王宾答说:“戴先生快八十岁了,我亦望七之年,不能复居弟子之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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