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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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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果我可以算是奇怪的人,那被奇怪的我说成是奇怪的人的子尧兄,一定更奇怪。 记得我有次看到他床上摆了本《宗教与人生》,我随手拿起来翻阅。 正好子尧兄回来,他问道: “咦?菜虫,你对宗教也有兴趣?” “没有啊。只是好奇翻翻看而已。” “好奇心是很重要的……” 子尧兄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奇形怪状的石头,放入书桌的抽屉,接着说,“很多杀人命案的尸体,都是因为路人的好奇心,才被发现的” “这跟宗教有关吗?” “嗯。表示你与佛有缘。床上这么多书,你只挑中这一本,善哉善哉。” “子尧兄,你在说什么?” “痴儿啊痴儿,让我来告诉你吧。” “宗教到了最高境界,其实是殊途同归。所以佛家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对照于基督教,就是耶稣即犹大,犹大乃耶稣。神魔本一体,善恶在一念,为神为魔,行善行恶,仅一线之隔。阿弥陀佛……当然我们也可以说哈利路亚。阿弥陀佛和哈利路亚都是四个字,这就叫做殊途同归。” 我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则在床上拿了几本书,硬塞进去背包,然后又出门了。 §5 我在1013室度过了大一和大二,与柏森及子尧兄。 由于子尧兄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大部分的活动都只有我和柏森。 无论是上课、吃饭、撞球、舞会、露营、练橄榄球、土风舞比赛,我和柏森都在一起。 如果我睡觉的习惯差一点,会从上铺跌下来的话,那我们也会睡在一起。 不过舞会结束或是与女孩子联谊完后,就只有他有续摊。 然后我会先回宿舍等他回报战况。 柏森很受女孩子欢迎,这应该归功于他的自信与健谈。 我常看到他跟女孩子说话,女孩们专注的神情,闪烁发亮的眼睛,好像在恭听皇上的圣谕。 偶尔柏森还会说:“平身吧,宝贝。” 不过只要我一加入,她们就宣布退朝了。 柏森参加了三个社团,辩论社、话剧社和土风舞社。 我对社团活动没什么兴趣,不过柏森死拉活拉,硬是把我也拉进去。 我们会参加土风舞社,可以算是一种机缘。 在成大,学长都会带领着新生参加两项重要的比赛:土风舞和橄榄球。 每星期一、三、五的清晨五点,学长会把我们挖起床练橄榄球。 练土风舞的时间则为晚上十点,在宿舍顶楼,星期二和星期四。 先说橄榄球吧。 练橄榄球很累,常常得从宿舍十楼跑到一楼,再由一楼跑到十楼。 跑完后,双腿就会不由自主地摆荡,像风中的杨柳。 记得第一次在成功操场练球时,是秋末的清晨,颇有寒意。 一大早被挖起床的我们,牙齿的撞击声好像交响乐。 一个体型非常壮硕的大三学长,双手叉腰,大声地说: “亲爱的学弟,恭喜你们将成为追逐不规则跳动的勇士。弧形的橄榄球跟人生一样,很难掌握方向。所以要好好练球。” 话是很有道理,不过结论下得有点奇怪。 练习一阵子后,学长开始安排我们的位置。 “李柏森!你是No.8,是球场上的领导人物。所以要好好练球。” 柏森不愧是柏森,被挑选为8号球员,比赛的灵魂人物。 “蔡崇仁!你个子算小,反应很快。每次休息上厕所时,你都是第一个跑掉,最后一个跑回来。你当传锋,位置是9号。所以要好好练球。” 我终于知道,“所以要好好练球”是这位学长的口头禅。 位置选定后,练球的次数和时间都增加,直到比赛为止。 依照传统,输的队伍全体球员要跳成功湖。 那是成大校园内的小湖泊,淹不死人。 成功湖常有人跳,失恋的,打赌输的,欠钱没还被逮到的,都会去跳。 至于水深多深?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们拿到新生杯冠军。 冠亚军之役,柏森达阵了两次,是赢球的关键。 “亲爱的学弟,恭喜你们拿到冠军,今晚学长请吃饭。记得今天球场上的艰苦,他日人生遇到挫折时,就会轻松面对。所以要好好练球。” 柏森的情绪一直很亢奋,从吃饭,到回宿舍洗澡,再到睡觉前。 熄灯睡觉后,柏森悄悄地爬到上铺,摇醒我: “喂……菜虫,你会不会觉得我是那种天生的英雄人物?” 我揉揉眼睛,戴上眼镜: “这种深奥的问题,应该去问子尧兄啊。” “我问了。他说英雄是被时势创造出来的,不是由老天诞生出来的。” “子尧兄说得没错啊。如果没有我近乎完美的传球,你哪能达阵?” “可是……” 柏森欲言又止,轻轻叹了一口气。再默默爬下上铺。 “柏森……” 我约莫过了十分钟,在黑暗中开了口。 “嗯。”柏森模糊地应了一声。 “你今天好棒。你是不是英雄我不知道,但你以后绝对是一号人物。” “菜虫。”柏森呼出一口长长的气,高兴地说,“谢谢你。” “睡吧。明晚还得练土风舞,快比赛了。” 土风舞比赛前三天,我们每晚都在宿舍顶楼练舞到凌晨12点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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