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京办(64)_吴茂盛

六四

　　过了一会儿，关键说：“唐市长，晚上宴请亚洲银行的活动怎么办，是不是取消？”

　　唐鸣谙摆摆手说：“怎么能取消呢？我去不了没关系，还有徐市长哩。你赶紧打他手机，我和他说，叫他到这里来商量一下。”

　　为了宴请好亚洲银行大中华区总裁金卜奂，唐鸣谙几天前就通知了驻京办，关键早作了充分准备，从一家五星级酒店请来了一名做韩国料理的厨师，特备了丰盛的晚宴。金卜奂先生曾去香州考察过两次，和市政府进行了三次实质性谈判后，决定低息贷款一亿美元给香州作为城建专项资金。

　　关键打通徐苑手机后，唐鸣谙和徐苑一说，正在中央党校学习的徐苑急匆匆赶到了医院。

　　唐鸣谙和徐苑交谈了半个小时。唐鸣谙一再叮嘱徐苑和关键一定陪好金卜奂，当然要解释好他去不了的原因，免得引起误会。

　　徐苑左手握着唐鸣谙的手，右手拍着他的手背，很真诚地说：“唐市长啊，你这身体完全是累出来的毛病呀，现在已经在医院里了，干脆养养身体吧，法国这一趟也让我代你走走好了，只不过你去分量不一样啊。”

　　唐鸣谙叹了口气说：“你出面我当然放心啦，唉，我心里始终有一块心病，你是无法代我实现啊！”

　　徐苑说：“什么心病？”

　　唐鸣谙面带微笑：“我这一辈子哪，从来没和欧洲人过招，合作成一件事。这一回呀去法国就可以实现多年的愿望了！和法国人合作成一件漂亮的大事——标致汽车从此可以香州制造了。光会在家门口干事不算能耐，出国跟白种人过过招才算本事！老徐呀，这次肯定能成功，首先要感谢你前两次谈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啊！早几年，和日本人过了招，和韩国也合作了几次，现在也算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心病了了，值啊！”

　　南方之珠经济开发区主任和市招商局局长一行四人，在上海参加完经贸博览会后，迅速赶来北京，唐鸣谙住了两天院就溜出了医院，同他们会合之后，准备前往法国。

　　关键赶往医院结账时，正好和林院长撞了个满怀。林院长很生气道：“关主任，怎么回事呀！已经查出癌症了，并且开好了住院单，怎么能让市长溜了呢？”

　　当关键把具体情况告诉林院长时，林院长眼眶红红的，不无自责道：“年初他来看病时，我就觉得不对劲，那时检查一遍就好了。”

　　关键面带愁容：“其实，三个月前他一个人偷偷去医院检查了一次，那时候他自己就知道了。”

　　林院长悠悠说：“像他这种情况，也许住院治疗还拖不了这么长时间，这完全是一种信念在支撑啊！但是他这样不管不顾也不行，这次打了两天针又要去法国，如果在法国犯病了怎么办呢？这样吧，我开点药你带给他，记得按时服用，也许能管点用吧。”

　　第二天上午，在首都机场国际航班候机隔离厅，关键把药品交给刘秘书时，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拜托你了，兄弟！”刘秘书暗暗点头。

　　送走唐鸣谙一行后，关键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泪水盈盈模糊了双眼，他不想马上擦去，瞬间便淌满了脸颊。他也不想马上离去，长久地回味着这些天的经历，脑海里一时变得异常空白，好像什么也不曾有过，只留下了两个字——感动！

　　也许这个感动将伴随着自己的一生：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实际上取决于他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人想做一个优秀杰出的人其根本取决于他是否有做下去的毅力和勇气。

　　坐在车里，关键两眼依然红红的，倪好见状问他：“老板，你的眼睛怎么红了？”关键笑了笑说：“没有呀，揉的。”

　　一问一答之后，车里一片寂静。

　　县委书记之死

　　汽车过了三元桥时，手机急促地响起来，关键一看来电是陈春来的，就不想接了。这家伙总是添乱，今天如此低落的情绪他也不放过一回呀。可是，陈春来非常耐心，断了再打，挂了再拨。关键只好接了，没好气说：“春来呀，你一打电话准没什么好事，干吗呢？”

　　“我……”陈春来在那边犹豫了。

　　关键说：“说呀，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春来说：“我真没什么好事告诉你哩，康书记牺牲了，昨天下午。”

　　康书记就是康全民。关键在清水县任常务副县长时，康全民在邻县当县委书记。由于他经常主动上缴红包，在香州官场非常“另类”，一些人认为他是位清官，也有人认为他是在作秀罢了。康全民尽管颇受争议，但还是赢得了许多百姓和干部的赞扬，前年还被评为全国优秀县委书记。成书记调到市里担任副市长后，康全民才从邻县调任清水县委书记。因为工作关系，关键和康全民接触过多次，印象颇深，并佩服有加。

　　关键惊讶道：“是康全民牺牲了吗？怎么回事呢？”

　　陈春来说：“这些天清水县山洪暴发，康书记为了抢救学生牺牲了。据说和他同时遇难的还有几名乡干部。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我今天就准备回去，知道你和他关系不错，想问问你这次是不是让我也代你送个花圈？”

　　关键顿了顿，突然用坚定的语气说：“春来，我也决定回去，我们一起走吧！”

　　关键回清水参加了康全民等人的遗体告别仪式。钟书记和市里领导们也去了。告别大厅里，响起了悲伤的哀乐和一片又一片啜泣之声。

　　今天，大家要送走六个人民的好儿子：康全名、康全民的秘书、上马乡党委书记、两位副乡长和乡中心小学的一名老师。

　　其实，他们自己完全可以不牺牲的。那天洪水袭来，康全民带着乡干部赶到乡中心小学时，洪水已把校园团团围困。水齐膝盖，并且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断地上涨，眼看一百四十六名学生危在旦夕。康全民当机立断，乡干部和老师总共二十人，把学生一个一个背到安全地带，六七个来回可以背完，但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抢在洪峰之前。当最后六名小学生哭喊着等待救援时，洪水已上涨到齐腰的水深了，而抢救人员个个累得精疲力竭。是他们六人把最后六名学生高举过自己的头顶后，一阵巨浪袭来，自己宝贵的生命却被卷走了……

　　怪不得他们遗像的两边，挂满了全县各中小学校的师生们用白纸折成的纸鹤。一只只纸鹤迎风飘起，也和人们一样寄托着无限哀思。

　　关键参加完康全民他们的追悼会后，心情沉重地返回香州，他想在家里休息两天再回北京。今年真是非常特别的一年，接二连三的好消息曾不断令他欣喜若狂，3月份的北京招商酒会成功签约了投资金额三十多个亿，香桂高速公路顺利开工，南方之珠经济开发区打造了纺织、汽车、家电三大产业集群……然而，这些不时传来的噩耗如同夏天突降的冰雹，又把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身寒冷，杨科长、康全民，还有死神渐渐逼近的唐市长……为何好人都如此命短？

　　丑陋的“心病”

　　“老板，你还在香州吗？哦，还要过两天回北京？你不知道，孔院长住院了，马书记忙把她交给我们就回去了，你快回北京吧！这两天医院可热闹了，大家都从香州赶过来，也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哦，你要休息两天才回来？老板，实话跟你说吧，你是驻京办主任，在这个节骨眼上却看不见人影儿，难道不怕马书记有什么看法吗？”

　　关键接到苏可可的电话时，正在和素素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关键本来想借机会停留两天，在家好好陪一下楚岚和素素母女俩，享受天伦之乐。但苏可可确实说得有一定的道理，马书记爱人在北京生病住院了，而自己留在香州的话，不是有故意躲避的嫌疑吗？

　　楚岚也赞同苏可可的观点，劝他赶紧回去。

　　第二天清晨，关键乘最早的航班飞回了北京。

　　刚回到驻京办办公室，苏可可推门进来。

　　关键很惊讶：“你不在医院陪孔院长，怎么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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