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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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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过一个梦 这个夜晚是在你离开了我以后,我独自度过的。我的夜很沉,心陷进一种不能自拔的恐惧之中。你叫小木耳,有时我也叫你珊。你已经学会说很多话了,如果我在晚上给你洗完澡,对你说:“晚安,珊。”你也会轻轻对我说:“我爱你,妈妈。”然后慢慢地松开你的小手,合上眼睛。 这样,夜才是甜静的。然而我离开你了,我独自陷入这沉重的夜里去了…… 那间教室倒没什么,我找了个位置坐下。好像是最后一排,前头坐着男孩子,他们很注意听我说话,可是我没说。我知道自己很笨,不会说话。 燕群也坐在我旁边,挑这个地方就是想让她坐我边上。 我想起那个女孩,刚才正在路口过马路,穿一身绿色的套服,“就是那种短裙。”我说:“走得很帅。” 燕群想知道怎么走得很帅,我不会,不过好像有人教过我。我站起来学了一下,似乎就又看见了她,神态安然,步法自如,和在学校见她时完全不同。过去她可不这样,动作很粗,就是出了风头,那也一定是无意的。我又想起刚才看见她,背后还是那条老街,昏昏暗暗,店铺黑色的门洞开着,一间连着另一间,许多人走来走去,蒋茹跟着她有点苍促的样子。她的手放在绿色的套服上,显得很平稳。 我想起的那个女孩一直在过马路,我想起了她的表情和一切,只是忘了她叫什么。在另一个班里,她真的不像现在这么镇定。 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一个从没有见过的人。她把黑板写满了,之后从讲台里拿出一个教鞭,金属的,我下课时看过,有一个开关,打开之后可以伸长一节。还有另外一根,弯弯的,乳白色,她没用。我只有两片小纸,不够写笔记,想找一张大点的,别人又都在忙,我的书包里放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没有本子,我还是想尽量找个什么东西,把黑板上的字记下来,回去以后再买一个厚厚的黑本子,得要一寸厚的那种,分几个不同的部分,在每一个不同的部分上贴一个小条,写上字,用来作不同部分的笔记。这样一定很好。 燕群和男孩子们都有笔记本,一样薄的那种,够了,可我想要厚的硬封面那种,既然她已经作了笔记,等我买来,把她的写上就行了。 之后是一种照片、幻灯,关于地质。老师远远的站着。 教室在一间豪华大厦的底层,一面墙整个是玻璃,打开门另一面是宽敞的走道,两边有柱子和一些可以站着而不被雨淋的地方。 “现在别出去了。”老师在课间告诉大家,开始暗下来。 我看见珊进来了,在那间大厅似的教室里。 我们打开门往外看,天空像电视屏幕一样受了干扰,一排一排的飞机飞过,是黑色的,还有枪声。 我们躲到没有玻璃的墙那边,可是珊就站在门边上,他什么也不知道,子弹在外边对着他,只是没有飞到里边来。 等他们从外头和大厅里面同时进入教室的时候,我已经紧紧地抱住他了。他的大脑袋太显眼,我觉得所有的枪都会对准他,只要短短的一刹那,他的眼睛就会奇怪、惊讶地闭上。 我紧紧地抱住珊在一根漂亮的大理石柱子后面,旁边还有一张小桌,矮矮的放着几本书。 好像只有抱得紧一点,珊才不会独自被打死,也许一起被击中,不疼。 我紧紧地抱着珊。 所有人都已经被消灭了,我们活着,在教室的一个角落。男孩子们也都活着,他们好像都不在被杀之列。 我们和拿枪的人说话,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科学也许是可信的,我们没有说谎,他们认为。于是拿着枪让我把名字写在黑板上。 有一个人站起来在我耳边用中文说:不要写真的。他回头看了珊一眼,又说了一遍:不要写真的。拿枪的人大声让他走开,他还想告诉我别写真名。 我略略犹豫了一下在黑板上写: Julie Ovenson 拿枪的人指了指珊,就把我的名字擦去了。我看了一眼最后的字母,知道姓氏应该是一样的。我想写 Muker Ovenson,却写了 Muker Ovensen,写完了就回到珊那儿。 我问这么要呆多久,拿枪的人说不会很久了,We will kill you. straight way.(你们将被处死,马上。) 我和珊在一起,珊只是我越来越重的一份担忧。 男孩子得到一把刀,在矮桌上直着切一块蛋糕。 我等着被杀掉,不能去想珊是在我之前,还是在我之后。我也想起刚才的枪声,略略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躲? 我不习惯英文姓,还是把 Ovenson 写成了Ovensen。我不能那么快地记清楚,还要给珊起一个名字,而珊是应该和我同姓的,为什么不用一个中国姓,也许张什么的,那样就简单多了,我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我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唤醒,从这样的夜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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