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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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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竹却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王后是怎样的人,我都清楚,他们怎会是妖邪?” “我们也知道他们不是,但……咱们敌不过蓝妃呀!山竹你小心些,若是被她知道了,可……” 朝歌被派至云夏国当人质,山竹又哭了,拉着他的手,怎么也看不够。朝歌心灰意冷,是她和他说:“太子,去了那边,多想想王后,想想她身受的苦,你不要放弃。”朝歌不做声,她则没日没夜地为他准备衣物,夏装、秋装,还有御寒的棉袄、药物、鞋袜……整理成几个大包袱,都交给他,在他离宫时,贿赂了守城的将士,追着他看了好久。 在朝歌心里,山竹根本等同于娘亲。在母后死后,那样艰难的日子,是她说:“太子,振作些。” 就好比长乐,在偌大的云夏国,是她走近他,关怀他,爱上他。她那么小,仍懂得体谅人,带给他宝贵的温情,这比什么都重要。 长乐……想起她,朝歌心头一痛,她到底去了哪里?是他害得她成为亡国之人,无家可归的。念及此,他便又硬了心肠,不,他不能原谅父王。 南天宫内筵席正盛,朝歌一身白色蜀锦长袍出场,他的头发没有束缚,缎子般垂在了后背上,眉峰微扬,双眸直如暗夜晨星般清明,让人想起烟雨朦胧的江南。大多侍女、宦官和朝臣都不认识他,窃窃私语,不知这是嘉永王从何处请来的佳客,像细雨微烟,像弄色嫣然,令人惊叹连连,舍不得错开目光。 嘉永王右侧的空位自是留给朝歌的:“王儿坐到这边来。”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这就是太子?昔年那位妖后之子?朝歌笑得温雅宁定:“谢父王。” 嘉永王的态度他尚捉摸不定,但兵来将挡,他是清楚的。倒是朗和与橙,他们中必然有人是敌非友,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说话间朗和已先到了,先是环视一番,才将目光投向这边,望见朝歌就笑了,疾步走来:“多年不见,一向可好,王兄?” 朗和笑着低身行礼,朝歌微笑着扶平他,看见自己的二弟眼中流淌的善意:“王兄快些入席,听父王说,今天这些厨子都是从南边请来的,你看看,饭菜是否还合口味?” 南边,他们说的是南边!南边是母后的故乡…… 南边是长乐向往的地方!就是这些人,打乱了他的计划,在他想带走长乐的那个夜里,制造了一场惊天杀戮,令她从此没有了国,也没有了家……朝歌闭了闭眼,那一天的场景似乎又在脑海中回荡,回荡。 “王兄……”一声脆喊打断了朝歌的回忆。 这是谁?朝歌睁开眼,一位锦裘少年立在面前,笑模笑样地望着他。他面容秀美,穿一双鹿皮靴,英气勃勃。朝歌愣了一下神,立刻想明白了:“哦,是橙吧?” 朝歌并没有去拉橙的手,他怎么能忘记,就是橙的母亲进言,才害死了自己的母后,是,就是那个美艳的妇人!此刻她正坐在嘉永王左侧,将一切收入眼底,面上不动声色,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她在嘲讽什么呢,是在说,就算你回来了,也不是我儿子的对手? 朝歌笑了笑,入席。朗和坐在他旁边,殷勤地招呼他吃东西,橙凑过来问:“王兄,云夏国好玩吗?”关于云夏的风土人情和新鲜事物,他都想知道,仿佛多年来,朝歌只是去那里度假,而不是被囚禁一般。 饭菜确实精美,但朝歌食不甘味。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兄友弟恭,而嘉永王对三个王子是同等的疼爱和重视,似乎多年前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梦境,又或者,他如他对朝歌说的那样:“父王老了,思起一些往事,颇感痛心,朝歌,希望还来得及弥补……” 父王说这些的时候很动情,丝毫不顾蓝妃怨毒的眼神。朗和与橙都喝得欢畅,谈兴正浓,只有朝歌心事重重,深知所有的都潜伏在这些很虚假的和睦中,他不得不投身其中,才能换回话语权。 他被困多年,对自由的向往比常人要强烈得多。只有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他曾经想和长乐浪迹天涯,但没有了她,他只能独自归家,被迫陷入这些倾轧…… 夜已深,御书房仍亮着灯。筵席早就散去,这是未央宫清凉的夜晚,大多数人已入梦,但嘉永王仍在案前批着奏折。 朝歌垂手立在门旁,恭敬地喊了一声:“父王。” 嘉永王招呼他进来,对这十五年来他的遭遇只字不提,两人相对默然片刻,朝歌道:“云夏国已破,不知……” 说到这个,嘉永王眼中有了浅淡的笑意:“云夏国力衰弱多年,我国仍谨遵祖训,年年进贡,朝臣们颇多不满,认为完全不必顾忌它……”他看了朝歌一眼,继续道,“你在那里也已多年,为父每念于此,便夜不能寐,苦思良策而不得,前些时日接到你的婚讯,在和朝臣商议时,都觉得有可乘之机……事成之后,瑞泽国果然信守诺言,不日将会有使臣来访,共商大计。” 朝歌听得心凉,打断嘉永王:“儿臣已然回国,恳请父王将太子职责交与儿臣。” 按未央国祖训,历来由太子掌管六部,然朝歌不在宫中多年,这一职责便交给了橙。是以橙不过弱冠之年,便利权倾朝野,俨然监国。 橙自幼便得到嘉永王宠爱,尽管朝歌说得入情入理,嘉永王却未曾一口答应下来:“孩儿离宫许久,对宫中不熟,还是先熟悉几日环境,为父再作定夺如何?” 可能太急切了些……朝歌心念一转:“父王,儿臣回京的路途上,遭到袭击……” “朕也听闻了,朗和已在肃查此事,相信很快就能查清。” “儿臣和王弟交流不多,实情他并不了解,事实上,儿臣被袭是土匪所为。” “哦?”嘉永王放下朱笔。 “儿臣回京时,钱财不慎露了白,为土匪知晓,这才想抢,然后要杀人。”朝歌道,“儿臣这一路对西南部的治安颇感心惊,竟有人公然在官家眼皮下杀人越货。而西南是我国农业支柱,赋税支撑国库半壁江山,若是百姓过得惶惶然,恐会影响收成……父王不如将此事交与儿臣督办,彻底肃清!” “也好。”嘉永王没料到仅一日,朝歌就对国事如此上心,顿了一下,竟道,“为父年轻时颇做了些荒唐事,回头想想愧疚不已,现在你回来了,为父心中高兴得很。” 朝歌吃惊地抬头看他。嘉永王的话语很恳切,语调也透着沧桑和追悔,但朝歌仍无法从心底接纳他。 若真有那么悔恨,想要弥补,怎会在长达十五年内,都不闻不顾,从未切实地想过该如何将他解救出来?朝歌笑了笑:“多谢父王,儿臣定当全力以赴,为国事竭尽全力。” 离开御书房,外面已秋夜寒意森然,再过些日子,只怕会打霜了。山竹将炉子扛过来,生了火,屋里有了浓烈炭香,这故土的第一夜,温暖得恍若一梦。 锦绣宫的清晨很美,朝歌起了一个大早,院里的桂子都开了。山竹端来温热的水服侍他洗漱,朝歌忙道:“我自己来。”客居云夏多年,他已不习惯被人伺候。山竹注意到他的右手很不灵便,一惊,问:“殿下……” 朝歌笑笑:“有一年摔伤了,一直没好。” 山竹点头离开了。朝歌右手掌心的伤疤一寸有余,分明为利刃所伤,又如何是摔伤所致?她看着太子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王后过世得早,太子幼年即被送往云夏,他吃了好多苦吧? 往常的早晨,朝歌都是用来练武的,但回宫便有颇多不便,在未能查出究竟是谁制造杀戮,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之前,还是轻易不要太招摇为好。他们派出的杀手相继倒在他的剑下,他们对他的武功应该有所忌惮吧,但他到底有怎样的路数,没必要为人知晓。 嘉永王的大朝上,朝歌当然也有列席。二王子朗和与三王子橙都是一身黑色的绣金蟒袍,头戴金冠,气势压人,他却仍选择了白色,一袭白底浅金的朝服显得他无比清逸,一扬袖一抬手间飘逸自如,风华流转,肃穆立于朝堂,聆听嘉永王威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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