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狼烟起,胭脂灭 | 上页 下页


  “惠宁公主?”范太守重复着她的话。

  “如果我未将七皇子殿下如期带回,那就意味着我们已遭毒手。惠宁公主身为皇族唯一的公主,届时将是皇族最后的血脉,由她主持大局算是名正言顺,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胭脂耐心地解释,然后又嘱咐道,“皇上的葬礼就交给各位大人了。”

  乐延与范阳对望了一眼,与其他官员达成一致意见,面色沉重地默许了她的话。

  说服众人后,胭脂略松一口气,努力控制住已有些虚弱乏力的身体,面无表情地走出了议事厅。众位官员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她英气勃勃的身姿远离视线。

  走在行宫空荡荡的廊道里,她深深呼吸了一口雪夜的空气,一伸手便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它们在灯光下显得惨白惨白的,却绽放着梅花的香味儿,不一会儿便融化在她手心里。

  院落里寒梅怒放,遒劲的老梅树下,皑皑白雪一小堆一小堆地聚在一起,就是在夜幕里也显得很灼眼。她站在廊檐处,一动不动,盯着满院的雪与梅不语。雪虽下得很急,却悄然无声,仿佛魅影一般。

  “谁?”毕竟精于武道,胭脂的听觉较之常人灵敏许多,即使是出神的时候,也对身边细微的声音很敏感。

  “是我。”梅枝一阵摇晃,上面的雪簌簌而下,沙沙声响不绝。然后,一抹暗蓝色的身影从梅树后走了出来。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雾烈国惠宁公主的驸马——修越。

  “驸马,你怎么在这儿?”胭脂颇感意外地望着面前高出自己一截的文雅之士。这个时候,他怎么不在公主府?看他双肩之上尽是雪迹,像是知道她会经过这里,而专程在此等候。

  “修越专程来为胭脂送行。”柔和的眉峰轻轻飞起,修越本就绝世的脸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煞是耐看。

  她才刚出议事厅,怎么他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还是他早就看穿了自己?胭脂心念一动,微垂眼帘,道:“请驸马保护好惠宁公主。”

  “胭脂,你……”见她要走,修越急急地道,但却欲言又止。自从在灵殿祭祀皇上后,他就一直暗暗观察她。不,应该说自打他从褚旭国来到雾烈国起,整整五年时间,他总是远远地望着她,一直不曾这么近距离地与她接触。但今晚,他很想让她知道他的一些感受,偏偏又面薄,无法将心中微妙至极的感受说出口。

  “驸马想说什么?”胭脂抬眼,不经意间与他深邃的目光相接,蓦地一呆。他怎么能以如此爱慕的眼神看自己?他是驸马,是惠宁公主的夫君呀?这怎么可能?她不由得后退几步,拉开与他的距离。五年前,身为褚旭国玉伯侯世子的修越初次来到雾烈国,便在两国之主的撮合下,与当时年仅十五岁的皇十三公主惠宁结为连理。由于先皇爱女心切,便将他留在了雾烈国。而且,两国朝野还将这段婚姻传为佳话,称其为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难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吗?

  看她的动作,修越知道自己的行为吓到她了,可他不想放弃。因为她这一走,或许他连远远望着她的机会也将失去,当下鼓足勇气道:“胭脂,你能……叫我一声修越吗?”

  闻言,胭脂身形一震,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修越,怎么可能?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她的生活完全乱套:好好的一场婚礼,人鬼阴阳两隔;刚下定决心寻找烈皇,半路又杀出个深情款款的驸马。从此以后,她的生活一定不得安宁。

  “胭脂?”修越细语轻言,急切的脸因为见到惯于冷静的她难得一见的惊状,慢慢缓和下来。

  “驸马今天的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请你保护好公主。”稍稍理了理乱腾腾的心绪,胭脂正色道。然后她朝自己闺房的方向甩头而去,仿佛想甩掉所有的烦恼。

  修越身形稍稍一闪,便拦住她的去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还散发着热气的小包裹朝她递过去,认真的脸色不容忽视,“你三天滴水未进,这样下去不行。给!”

  他竟然细心到连自己未进食也知道?如果不是出自真心,怎能做到如此细致周到?顿时,胭脂心里暖融融的,进退两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可他身为驸马呀!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她迷惑起来。

  她迟疑的表情落入修越眼里,修越不觉心口一紧,和颜悦色地道:“胭脂,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站在你背后。就算你失去了整个世界,你还有我。”

  听到他简单而煽情的话,胭脂开口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肢体动作立时僵化。

  “我不想成为你的困扰,只想等你平安归来。记住,你还有我。”修越凝神一笑,拖过她的左手,将热腾腾的食物强行放进她手里。他正好瞧见露在她长袖外的裹着红绫的半截银羽箭,不由内心大震,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几分绵柔的力量,紧紧地不放开。

  见他不放手,胭脂还以为是他一时情急才做出了如此不适宜双方身份的动作,不自然地抽回手,道:“你……”

  修越慌忙将手负在身后,掩饰内心的慌乱,一脸歉然,暗自琢磨着那支银羽箭……怎么会……

  “驸马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

  听了她明确划定界限的话,修越闷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公主的。我知道她身为雾烈国皇族的重要性。”

  她相信他能做到这一点。她手握着温热的食物,知道是他以体温暖着它,感动之情油然而生,表情略略一软,一丝笑意不经意地从唇角扬起,“那就好。”

  看到她的笑容,修越豁然开朗,清澈的双眼向她投去无限关怀,蹙着眉道了一声“胭脂,小心”,然后阔步而去,身上的暗蓝衣衫舞在飘扬的雪花里,不沾一分世间尘埃。可一背转身,他的脸色就变得极度苍白,内心的担忧又增加数倍。

  胭脂杵在原地,目送他。等其身影隐入雪与梅交织的夜色中后,她暗自庆幸四周没有什么侍卫,要知道两人适才的相处极易引发不必要的风波,尤其要是传到惠宁公主耳朵里,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雾烈国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与挫折,廊城还能守得住两个月吗?她的面颊上显出忧愁之色,独自缓缓地走在不时飘进雪花的廊道里。一阵刺骨的风吹来,她觉得冷极了,不禁紧紧扣住喜服之上的丧服,抵御从领口、袖口处不断入侵的寒意。

  待走回闺房,关了门窗,点上桐油灯,她才觉得全身上下暖和了一点儿。她将手中裹着红绫的银羽箭往木桌上一放,随便吃了一些修越送来的食物,脱下丧装、喜服,迅速换了身利落的简装,然后睁着眼倚靠在床头。明天一早,她就要踏上寻找烈皇之路了。

  她的房间实在算不得闺房,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尤以一把三尺长剑最为醒目。眼光触及古色古香的剑鞘,胭脂的心又痛起来。这剑是燕康命人为她特意铸造的,用了许多年。如今,他在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了这把剑。

  咚咚——有人在敲门。

  “是侍卫长吗?”她翻身而起,整了整仪容,想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胭脂,是我。”

  急步走至门口,她开了门,看见乐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双手捧着食篮。

  “听婢女说你三天未进食,我让人给你熬了参汤。趁热喝了吧,大冬天的,暖暖身子。”先前在议事厅,乐延瞧见她消瘦不少的脸庞,心疼极了,想到她明早就起程,忍不住还是想来看看,哪怕只是多看一眼也好!

  “谢谢侍卫长。”胭脂侧身让他进屋,礼节有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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