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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叶缔失声道:“什么?!”

  你从斗篷里钻出来,帽子已经脱落了,头发在昏蒙的轿子里是那么毛茸茸的一乱丛,眼睛在下头亮得星夜寒潭,波光一闪,见出点惊慌的样子,但是唇舌绝不后悔,一个字一个字重复:“我随您去。您愿不愿意?”

  你到底在说什么?没有人能听懂吧!你、就连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不是?我想向你尖叫,用尽全身的力气。但我哑得像空气。无形的泪水淹没面颊有如夏天的雾气,没边没际那样子叫人窒息。

  我知道你在做一件错事,很大很大的错事,虽然我并不确切明白它是什么。这不怪我。因为我本来就应该是个“不存在”,是不是?

  但是你、是该为你自己负责的。我比空气更苍白的站在旁边,看着你绝不退缩的看着他,而他什么都不回答。

  车马辘辘,远去了宫门远去了碧云天黄叶地死不了活不过去的日子。他要去哪里?“花深似海”的气息扑面而来。苏铁的小院没有杂人。车一直行到后头去,叶缔自己的从人都离开,他才牵着你下来,上另一乘轿,嘱咐苏铁:“用最烈的香料把整个地方熏一遍。”轿帘再次放下,新的轿夫来了,他低声说了个地方,似乎是什么湖。

  苏铁的目光灼灼印在你们身后。之所以焚香料,是怕万一有猎狗追来,可以扰乱狗的嗅觉?她不问。如果什么事需要连累她为他而死,她是不介意的,因为她知道他要做的一切事都有理由。

  然而这理由是什么?你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像打摆子。他一言不发的带你逃亡吗?甚至不惜动用这样痴爱他的女人帮忙善后?

  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害臊、一点儿都不担心什么“他对她这样残忍,以后又会怎样对我?”因为这件事好像打从一开始起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生,你是因他而生;死,你要看着他死。你不会放过他,也愿意他不放过你。月夜携手逃离从而是多么自然的事,像他从太初起欠着你。

  换了车、轿、船,缓缓起伏的是什么湖呢?缺月还是盈达?缺月湖里,繁缕和徐梅林生不结发死同草;盈达湖畔你逢桥乃鸣、回头无路。

  船已靠岸,不是为平民准备的岸。船舱帘子掀开,私家船坞莹若白玉,银色绡帐从杨柳头直接挂下来,天之台、凤凰游,伯巍向你伸出双手。

  你回头。

  那么这个男人再一次把你送出去了!再一次、又一次,连解释都无消多劳,眼神坦坦荡荡,像你从来没向他要求过任何事。

  (这才是他。你这个傻子,怎么会有任何理由、以为自己可以让他做你盼望的事?)

  你笑起来。我知道这次完了。这次的笑,连“恨”的意味也没有了。大局已定。

  你向他道谢,扑进伯巍怀中,无论怎么看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小郡爷也来了?他向你点头,一些些忧伤的意味。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笑。

  他们说小郡爷要认你作义妹,这样你可以作太子的妾。有良娣、保林、孺子这三级。保林。封你为保林好不好?保林又分为庄容和敬容两档,叶缔建议叫你做庄容,说了什么理由。总之是好理由。你笑。

  于是叶缔主持。礼部尚书亲自主持啊!另外还叫了礼数上需要的什么人。太子真有面子。不过这么粗糙成礼,连家长都一个也不在,说起来还是有点荒唐吧?而他们拿出一些金印的卷子,说这如同王上亲临了。真是好笑!那个男人盖印同意你成为他儿子的妾?他们是怎么弄来的!——然而这统共不用你发表意见。他们是礼部大臣、国家栋梁,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直到伯巍牵你进洞房,你还是笑。

  抚摸你头发时,他的手有点抖:“小家伙……”忽然一下子把你抱在怀里了,硬块哽着喉头,他在你耳边说:“对不起。”

  那个时候,你想你应该是感动着,可是心底有一层结了疤,那么硬的,疤底下的血肉和疤外头的世界隔绝着。你们回不去了。你想。如果和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平行的世界,在那儿你的影子和他的影子投映出新的男子和女子,平等的相遇、平等的交流和相处,你也许真的有机会爱上他,但这儿……回不去了。

  你甚至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流出眼泪。

  滚烫的嘴唇亲上你的脖子,它们和它是第一次相遇,在这样的情形下,滚烫颤抖的嘴唇和细腻到冷漠的脖子。吻颈之交。

  除了亲吻之外不需要再说点什么了吗?有的动作可以代替一切吗?他怕弄疼你,动作尽量放轻缓,但是没有问你,你是不是想要。这个问题甚至没有闪过他的心头。

  当然,你应该是想要的。你的身体已经成熟。那亲吻,虽然笨拙一点,但那么烫,已经让你微微喘息起来。你有点讨厌自己被口水沾湿,但还是喘息了,身体已经自动做好准备,任何人都可以将此解读为:你要。

  但如果,天底下还有任何人肯承认:即使在身体向**屈服的情况下,人的心灵还是可以保持自己的意愿的。那么,你的心灵确实有意愿想说:

  你现在不愿意给他。你既没有爱他爱到愿意为他死,也没有恨他恨到愿意害他死。换一种相处的方式你也许会期待着跟他真正谈一场恋爱,但此刻、此刻,你想要的比**更多。你期待两颗心的敞开、期待两条性命彻底的承诺、期待有人握着你的手答应你,会跟你一起死。

  而空气中的喘息那么浓,其他言语挤不进去。没什么选择了,你知道。如果你的身体像挂在园中的鲜美果子,注定要给什么人,那么第一次,还不如给他。至于孩子……

  谁还有资格去考虑孩子。

  你的手抓着他的背。难免有点紧张的。幸好他的身体年轻、饱满、干净,胯下红通通的东西,顶着光洁的脑袋,竟然也有几分可爱样子。把你自己交给它——不,交给他,不算委屈了你。

  你紧紧抱住他。痛!好痛!你本能的告诉自己:忍住。跟受过的刑罚比起来,这个算得了什么。

  ——可是,这不应该是珍贵美好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去和刑罚做比较呢?

  他紧张道:“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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