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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太看得起她了,阮梦华含着微羞的笑,连声说不敢,又叫了鸣玉把给怀姑姑的礼包呈上来好让她带上,恭恭敬敬地送出紫星殿,站在门口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秋风袭来,吹得她衣裾飘拂,沉玉上前围着自家小姐转了两圈,突然叫道:“小姐,你那件披帛哪儿去了?”

  她此刻才发现阮梦华身上只剩下船时穿的衫子,那件镶着宝石的披帛却没了。

  阮梦华咬着牙道:“兴许是我命薄,用不起此等贵重东西,竟叫人给占了去。”

  沉玉自然不信,她家小姐回回出门不能带太多钱和值钱的玩意儿,回家时必定钱也光光物也光光。当下她悻悻地道:“这世间还有谁能比得上小姐命贵?说不得又是充大方地送人了。要我说,您存不住好东西。”

  哪知这句常有的抱怨却触动了阮梦华的心思,她幽幽地接了句,“是你家小姐我没用。”

  说罢她转身回屋,留下沉玉在那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其实两个丫鬟在外面也听到了一些二女易夫的风声——邵家早已对外宣扬了邵之思即将迎娶阮家大小姐阮如月一事,连婚期也已定好,根本没人提起阮梦华。二女易夫,姐姐抢了妹妹的未婚夫婿,而妹妹又不是一般人,此事让人想不通之余,又觉荒唐,都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便是为何慕容毅去迎接阮梦华时欲言又止的缘故,他却不知,此事早有人写信至杏洲,阮梦华因而早就心中了然。

  然而早就知道又如何?她既不能冲回上京去质问邵之思,也不可能阻止与这件事有关的人的各种心思,于是看着这事走到如此地步,如今倒好,各取所得,各了心愿,至于她,此刻已身在深宫,这样的恩宠还能让她说出什么话吗?

  紫星殿宫侍成群,来向她请安时跪了一地,把鸣玉与沉玉唬得闭紧了嘴巴,话都不敢多说半句,有心想多陪她一会儿安慰她,却被她撵了下去。

  四下无人,她独自在殿外最大那株月桂树下徘徊,想着今日进京后的种种。凉风阵阵,不时有细碎的小黄花掉落下来,有些簌簌地掉进她发中衣里,清香萦绕不去,脑中浮现最多的一个人,偏偏是那个在殿堂上垂首不语的邵之思。

  原就是个没有寄托的人,曾把那个少年的名姓深深镌刻在心底,为有个人在心中记挂和能有个让自己记挂的人而喜悦、心动,他在上京,而上京是她自小便极其向往的地方,到后来他便是上京,上京便是他。如今她终于回来了,可是他却不见了。

  下月初八便是他与阿姊的婚期,真快,她什么都来不及做,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待在这间华厦里,等着他迎娶自己的阿姊。

  “你哭够了没有?”

  头顶突然有人发问,声音好听得不像话。

  她吓了一跳,讶然拭去泪水,抬头看到枝叶间探出一张人脸,在月色下朦朦胧胧如梦似幻,一时间迷茫不已: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美丽的男子,莫不是花精?

  阮梦华仰头与他对视着,慢慢看清他并非什么花精,却是一个身着月白衫子的男子横卧在老桂树的粗枝丫上,探着头在冲她说话。

  那人见她只知发愣,微微一笑,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人影一闪已经站到树下,掸掸衣裳,拂去满身的桂香露水,如同在自家庭院里一般,说不出的潇洒自如。

  紫星殿里闯入陌生男子,这深宫守卫的御林军怕是徒有虚名。阮梦华猜他是仁帝的某个皇子,可他长得太过出色,与仁帝并不相像,那些成年皇子除了太子住在皇宫外,其他的都早已搬出宫另建府邸居住。太子宫与这里相距甚远,况且太子的年岁才过十八,这一位相貌虽好,也总有二十五六了。

  阮梦华拿不准要不要叫人,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虽是一身白衣,却纤尘不染,足下一双崭新的双色丝履,这样的人若非位尊也必定富贵,然而他身上连件佩饰也无,实在瞧不出身份,可以肯定的是非盗贼之流。但不知为何要潜入皇宫,还出现在她的紫星殿中?

  “你这丫头倒会挑地方哭。怎么了,是否被情郎抛弃了?”他像是被人注目惯了,毫不在意她灼灼的目光,折下桂枝轻佻地往前一送,欲勾起她的下巴,嘴里啧啧道,“莫哭,小心哭坏了眼睛。”

  她身子往后一仰,避开他的举动,“你是何人?”

  他轻轻一笑,竟有无尽风流之感,眉长入鬓,眼带英气,又比那年华正好的少年人多了一点点要命的沧桑,饶是阮梦华此时为了未婚夫婿被抢面上无光,也不禁红了脸庞。只是,他说出的话却极不正经:“我是……天上的仙人,被这片桂香引下凡尘,又意外遇上了你,小人儿,你可相信?”

  阮梦华瞪大眼,她自然不相信,又被“小人儿”三字羞得脸色更红,只得恨声道:“我瞧你是千年的狐狸已成精,趁着今儿个十五,出来汲取日月精华了。”

  “你倒有见识,能看出我的真身。不错,在下便是千羽山闻香洞的狐狸大仙。”他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一边说着,一边往她面前凑去,用不怀好意的腔调说道,“合该丫头你与我有缘,今夜……”

  眼看着他就要一亲芳泽,下一刻却被突然纵起的绚丽火光灼得退后一丈有余,失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可阮梦华却似动也未曾动过,目光闪动,笑嘻嘻地道:“大仙好本事,居然全身而退,我从未见过狐狸精,更想瞧瞧你把尾巴藏在了何处。”

  适才他面上被灼得一痛,分明是那丫头的手段。有意思,他原是想逗逗她,不曾想却被她戏耍。他摸了摸眉毛,尾角竟被燎得发焦,再看她脸上泪痕未干,却是一脸灵动,浑不似刚才那般神伤,让他不由得叹道:“丫头,你又哭又笑,倒也不羞。”

  她心中一时黯然,适才不觉竟已泪流满腮,还被这神秘男子取笑,甚是气恼,遂不客气地回道:“焦头烂额的狐狸大仙又好到哪里去?”

  “嘴还挺硬。丫头,我能潜入深宫便有本事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你不害怕吗?”他作势吓她,心中想的却是怎生让她说出刚才使的什么手段。这许多日子以来,看到的人全都无趣得很,唯独此女不一般啊。

  “怕,怕得要死。”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突然扯开喉咙叫起来,“来人哪,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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