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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法子虽笨,但却最奏效,少顷远处便传来人声,这让一脸兴味盎然地望着她的男子有些扫兴。可他却不急着离开,又立了片刻才道:“我说过,你我有缘,日后定会再见。”

  他足下轻点,踏着树枝借力远去,下脚之处随即飘下一片黄色花雨,落在地上煞是好看。

  九月二十一,癸酉月己已日,宜祭祀,会亲友。

  风华夫人已是连着七日进宫了,今日更是带着阮如月一同前来。两人直奔紫星殿,却扑了个空,道是梦华小姐陪着华太妃在慕容宫里听戏。

  后宫女子多嫉恨风华夫人,连带着也瞧不起阮梦华,紫星殿里住进这么一个人物,宫中诸人得了消息后看笑话的居多。十几年前正是风雨满朝之时,风华夫人名不正言不顺,生下了皇室血统也不能公布于世;十几年后她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顺,可是皇家血脉的回归却无人能拦,至于会闹出什么名堂,谁也不知道,只知这颗皇室遗珠才刚被亲姐姐抢走了未婚夫婿,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华太妃是宫里为数不多的先皇宠妃之一,仁帝生母早已去世,继位后奉行孝义,对几位没有子嗣的先皇宠妃极为优待,当做母亲来奉养。只因太后也早早地去陪先皇了,华太妃的地位便等同太后,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她性子和乐,最喜欢小一辈的皇子皇孙,其中一年才回来一次的阮梦华颇得她的眼缘,这几日有事没事常被她唤去陪伴,赏她吃啊玩的,恨不得留她宿在自己宫中。

  所见之人均想,梦华小姐很快便会恢复夜姓,无须再借用阮家的名头了。

  阮梦华听戏正听得昏头昏脑,跟着咿咿呀呀的唱词打瞌睡,一名小宫侍磨蹭到她身后,装做换茶水,弯腰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话,顿时赶走一堆瞌睡虫。别看华太妃耳聋眼花,这会儿倒灵动起来,慢声问:“梦华,什么事?”

  她犹豫片刻,终是说了实话;“回太妃,家中来人看望梦华,说不得要少陪了,改日梦华再来赔罪。”

  想到风华夫人,华太妃收敛了笑意,她疼阮梦华是一回事,却极不喜欢她的母亲,当下有些不悦,“又来了?平时不想着多亲近,这会儿倒慌起神来。告诉你母亲,多想想修身养性,别整日做些荒唐事。”

  阮梦华低了头不吭声,待华太妃摆手放行,这才长出一口气退了下去。

  宫中几日,她自忖还应付得来,起码住在宫里有个好处便是无须听外头的闲言碎语,不用看到府里张灯结彩地为下月初八的喜事张罗。

  邵之思将在下月初八迎娶阿姊,每每想到这里她便有无尽的失落,原本该是她的幸福,却要拱手让与别人。她略略有些茫然,心想这都是命。

  母亲这几日见她很勤,怕是心中觉得对不住她。人真是奇怪,前一刻她觉得亏欠了大女儿,硬是断了小女儿心中的念想来成全大女儿;后一刻又觉得对不住小女儿,想要补偿她。实则都不容易,她吃力又不讨好。

  阮梦华刚出了慕容宫,便看到了候在杳杳亭里的母亲与阿姊。远远望去,她们容貌相似,似一对姊妹花,可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像是在为某事争执不休。

  杳杳亭左有花木,右依流水,是赏风景的好地方,母女三人在此却无言以对。风华夫人看了看两个女儿,借口仁帝还在等她,先行离去,留两人在这杳杳亭中吹风。

  阮梦华不安地扭来扭去,后悔今日没有带鸣玉出来,石凳冰凉,随侍的宫侍没有眼色,竟不知在她臀下垫个软垫。

  “这几日阿妹在宫中过得可好?”阮如月忍不住先开了口。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阮梦华可不敢指望一向高傲的阿姊特意进宫是来找她叙姐妹情的。当下她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认真想了想才答道:“极好。阿姊好事将近,不知准备得如何了?”

  阮如月有些不自在,轻声道:“阿妹,我想……”

  “你想什么?”她笑眯眯地接话,心中却微酸,只怕又是与邵某人有关。可她已经连人都让给了阿姊,按理说两姐妹今后应该能不见就不见了,为何她会再次入宫?

  “我想向你求一样东西。”

  “是什么?”

  “是……邵公子曾送你的玉色烟花。”

  那是一盆会开出晶莹剔透、泛着淡绿色花朵的兰花。

  一年前,邵之思无意中看到她把开得好好的墨菊摧残得不成样子,才知还有如此古怪的爱花人,便捧来家中的玉色烟花送给她,嘱她万不可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它,待来年她再回到上京,会仔细验看她是否遵守诺言。

  少年总是执着地把一件小事当成一生的承诺来看待,她回来了,也带着那盆完好无损的玉色烟花,整整一年的悉心照料,竟使得花期延长了一些时日,可是情却不能延长。

  沉玉后怕小姐看见玉色烟花会神伤,这几日愣是给藏了起来。阮梦华眼不见心却不静,本想着找个机会把花物归原主,又觉得如非必要,还是少与邵之思再有牵连才好。这几年间来往的书信留在杏洲未曾带回,日后她回去会一一销毁,不留下对方的任何痕迹。如今她尚未将花还给邵之思,阿姊便当成要紧事来办,好像那是邵之思留在这里的一颗心,不错,邵某人确实够花心的,居然挑中她们两个。

  不过是一株花,既然与邵之思再无关系,给了阿姊又如何?于是她随口应承下来,“阿姊想要便拿去,吩咐人来说一声便行了,何必再跑一趟。”

  不料阮如月竟流下泪来,连声道:“阿妹,多谢你。”

  她微感诧异,这次回京,阿姊似乎变了个人,从前冷情冷性,如今柔弱得像一朵易碎的花,动不动便下跪、流泪。果然,一个“情”字害人不浅,不说阿姊,就说她自己,面皮功夫更上一层楼,人前欢笑人后黯然,几可大成也,当日不也险些不依不饶?

  看着阿姊心满意足地离去,阮梦华失魂落魄地坐在亭子里,浑然不知对面石凳上又多出一个人。

  过了良久,她揉揉眉心,乍一看到那个自称狐狸大仙的男人坐在对面,稍一愣神便连忙看看周围,“你怎的白天也在皇宫?”

  他今日换了身浅碧色长衣,便是坐在那里也惹眼得紧。站在离亭子不远的小宫女,一个个地偷眼往这里瞧,还面上飞红,定是识得此人是谁,故无人上前来打扰自己。莫非他是皇亲贵胄?她迅速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却想不出子夜国几时多出这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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