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凤鼓朝凰 | 上页 下页
六四


  婢女拿捏劲道不稳,他痛得皱了眉,心烦意乱地将两个小婢轰走,翻身阖目趴在水里,忍不住暗骂。

  那姓蔺的小子简直是个蛮疯子!真是莫名其妙!

  他生生吃个哑巴亏,母妃也不听他解释。阿棠就更别提了,多糗都给她瞧了去,这会儿只怕又气回娘家了。

  想到胡海澜,李裕又窘又急又懊丧,不免闷闷叹出声来。

  他八岁上识得阿棠,两人一处长大,他是真喜欢她,打从那丫头为了抢个蹴球与他滚打一架起,他就认定了她。旁人都道她是个又骄蛮又霸道的凶婆娘,但他知道,那丫头呀,从小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痴人儿。

  他得尽早把她接回来才是,就别走正门了,胡公气上头来铁定不让进,指不定还大杖子打出来呢。拍两块膏药直接爬墙去吧。

  他下意识自己揉一把腰上淤伤,立刻又痛得哼哼两声,心里早把蔺姜骂了八百万遍。

  忽然,一双纤手摸上他腰间来,不轻不重地细细推揉,捏得他神儿都要散了。

  他猛地惊起来,一把抓住,问了声:“阿棠?”嗓子竟有些发紧。

  手儿自他掌心抽离,覆上他眉宇,他感觉那娇软的身子偎进怀里来,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了,睁开眼来。

  兰芷馥郁的水与雾浸湿了洁白衣衫,贴体勾勒出成熟曼妙的线条,海澜披散的青丝在水面浮散,便像浓密乌藻,耀出水润光泽。

  “你回来了。”李裕不觉痴了,情不自禁,又抓住她的手,傻傻地问,“你……你不生我气了?”

  “我为什么不信我的郎君,要去信旁人的浑话?”海澜将头靠在李裕胸口,倚着他,忽然却又给他当胸一拳,“你若真敢做那等事,我就先……先做了你!”

  李裕知她已不恼了,心中喜悦,笑出声来,“当真把我做了,你可怎么办?”他将海澜抵住,俯首在她耳畔低语,一面吮上她小巧耳珠,手已探进海澜衣内去。香汤滋润,浸得女子体肤愈发幼滑细嫩。李裕由衷低叹,痴缠她唇舌许久,又将亲吻绵密印在她颈项胸口,掌心灼热,已向柔香花底摩挲过去。

  “又来!就没个正经时候!你倒是先想想清楚,这阵子又开罪谁了,要这般整你!”海澜早已双颊桃染,微喘连连,含羞佯怒要逃。

  开罪谁?总不过是那几家,弄明白了又如何?眼下也不能打还去。李裕心底哼一声,懒得多想,将海澜捞回来,甜腻腻地一挺腰。

  “强盗!方才还一副惨相,这就将息好了?”海澜惊呼一声,面上涨红,眼角却淌出娇媚来,下意识抱住他肩背。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李裕坏笑着又吻上她,就此一池春水,即行鱼乐。两情相悦正恩爱,哪还顾得什么伤痛,操练也只当是活血化淤罢了。

  海澜任着他驰骋,仰颈倒在白雾蒸腾里咬唇嘤咛,待到兴尽潮却,两人和着一身水汗,相拥浸在汤里。侍奴们换来新烧红的铁蟾蜍,推入池中,嘶嘶作响。海澜将半张脸掩在水下,吻着李裕胸口,喃喃地问:“四郎,当真有那么要紧么?若我说,你只当是为了我,将日子过得安平些,你肯不肯?”

  李裕揽着爱妻,沉默无言。“我不甘心啊。”良久,他苦笑,“若说东边儿占了个嫡出的乖,那现下武德殿上那位主又怎么说?”他眼中忽然显出凶狠凌厉来,笑意转凉,“说得好听了是宸妃,扒开里子来不过就是我阿娘昭阳殿下的一个奴婢,她若不死,父皇还能特立了个五夫人的位子给她?如今倒好了,生个儿子压在我头上,我还得管他叫声阿兄,连阿娘都叨叨着要我跟他学!”

  “好啦!又在胡说了。”海澜拧眉嗔他。

  李裕似没听见她劝一般,依旧愤愤地道:“凭的什么?莫非我当真比他们差些了?一个软坯子,一个失心疯,偏还就——”

  “菩萨!快别乱嚷嚷了!”海澜慌忙掩住他口。李裕眼里灼灼的全是积郁。他这人,自幼争强好胜,如今这般情势,叫他怎么不难受。胡海澜心中不禁一痛,一下下抚着他胸口,轻声哄慰,“谁说你不如他们了,你打小就样样都比他们强的。”

  李裕握住海澜的手,安静下来,滑坐香汤中,闷闷的再没开口。

  天朝凤和元年早冬,梅花早盛,绽成了冰天寒地中的一抹明丽。

  太后意兴盎然,携了墨鸾在内廷花园走动赏梅。她看得悠然,在花木间缓行,眼中光华明灭,牵一枝花来面前嗅嗅,怅然道:“这样的脾性。若是肯随着百花在春天开来,又哪里用受天寒地冻的苦。”她忽然顿下,眼角唇边却淌着笑,骄傲与悲哀错缠。她又叹一声道,“可惜,你却也无从选择,便已注定了要生在冰天雪地里了,要么傲寒而立,要么,便只有覆灭。”

  墨鸾不由得心头一震,隐隐竟觉得,这似说与她听,又似在说太后自己。她静看着面前已步入迟暮的雍容老妇,一时感慨万千。

  忽然,不远处却有闹声传来。

  太后依旧闭着眼,眉却皱了起来,“墨鸾,替我去看看。”她缓声如是说。

  墨鸾应声过去,见一赭衣常侍领着几个婢女侍从小心翼翼追着个紫绣锦衣的孩子。那孩子看来不过四五岁光景,正追着只毛色翠绿尾尖儿绯红的鹦鹉跑得忘乎所以。

  只听那赭衣常侍急唤道:“世子,您慢点,仔细别摔着!”

  那孩子却全没听见一样,跳起来一扑,便险些摔在地上。

  众人失声呼叫,鹦鹉却轻轻巧巧又往太液池方向飞去。

  赭衣常侍紧张得满脸是汗,忙跑上前去就要抱那孩子。

  那孩子却一扭头,小眉毛一拧,小眼睛一瞪,伸出一根肉乎乎的小手指,嘟着张粉嫩嫩的小嘴道:“福奴,你看那边,阿翁和阿爷来啦!”

  赭衣常侍闻言大惊,忙回身去拜,一众小婢女侍从也俱是低头俯身。

  那孩子却瞅住空当,一溜烟又追着鹦鹉跑了,咯咯的笑声洒了满地。

  赭衣常侍这才晓得自己上了当,又急又气,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又领着人追赶过去。

  好鬼精灵个孩子!这孩子实在讨人喜欢,看这阵仗,莫非便是吴王的那一位世子,陛下的皇长孙李飏?

  墨鸾从旁看得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想打扰那孩子玩兴,转身准备回复太后,不想尚未迈出步去,却听那边扑通一声水响,紧接着惊呼乱叫声顿起。墨鸾登时心紧,回身去看,脸色刷地便白了。

  一波碧池上,小脑袋沉沉浮浮的,太液池畔乱成一片,哭的喊的奔走寻人的,那常侍张福也已跳进湖里去,却不大识水,非但没把世子给捞起来,反而是一副自己也快要溺毙的模样。

  这孩子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眨眼就把自己玩进了太液池?

  墨鸾大惊,不及细思,只想到要先救人,当下纵身跃入水中。

  自幼长在湖边江畔,她水性极好,眼见李飏在水里拼命地扑打着四肢,忙靠上前去,一手抓住他小小的胳膊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努力将他的头托出水面。

  万不曾想到,李飏似乎还未意识到已有人来救他了,仍是拼命地踢打着。墨鸾不防备,被他正一脚踹在胸口上,胸口猛然剧痛,一口气岔开了,脑子里便有些发晕。那孩子却又沉了下去。

  墨鸾心中暗呼不好,忙稳住自己,仗着水性浮起来,换了口气,再潜下去,见那孩子似乎又呛了好几口水,已不怎么挣扎了。

  他安静了自然好救,却也危险了。墨鸾忙将他拽出水面,拖上岸去,按住他胸口揉了半晌,待看见他吐出水来,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刚一上得岸,岸上人已疯了一般涌来,早有绒毯子递上,将小世子裹在里头。张福也被人拉回了岸上,趴在旁边浑身发抖,不知是怕还是冷。

  李飏像只浑身湿透的小猫一样缩在毯子里,慢慢睁开眼睛,一看见张福却笑了,他伸出小手来,摸摸张福的头道:“福奴,你看,这回阿爷真的要来啦!”

  听见小世子说话,张福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人色,反而伏地痛哭。他哭哭啼啼地道:“世子心肠好,还逗着小人……”

  “你别哭呀,我以后不追鹦鹉了!”小世子认真地嘟着嘴,这次却又拧了拧小脑袋。

  这孩子刚死里逃生,却还想得到宽慰旁人,小小年纪实在是不简单的。墨鸾不禁莞尔。她浑身也湿透了,冷风一吹,瑟瑟地发抖,加之方才挨了一脚,旧伤处又隐隐闷痛起来。她忍不住蹙眉,以手摁住。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