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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波倒是从不和姐姐们打架吵架,但她的顽皮更出格,家里每一场打架她都要看着起哄,要是打架时她不在家,她一定会非常痛惜地说:“哎,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打呢?”或者说,“刚才打的不算,你们现在重新开始。”孙波有时就像个无赖一样,打牌偷牌,下棋偷子,并且她还有赌博的天分。有一年夏天,她叮叮当当响地跑回家,一头脏汗,抱起凉水就往嘴里灌,喝了一半时,她拍拍裤袋,让我猜里面是什么。我摸了摸,碎碎的,猜不出。她得意地笑着将口袋里的东西全部翻倒在桌上,红的黑的白的圆的方的大的小的,全是扣子,有的扣子上还挂着布片,像是刚剪下的。我哭笑不得,问她哪来的这么些扣子。“打弹球赢的,”孙波说,“你不是总是缺扣子吗?”那年她大概只有五岁。她不爱和女孩子们一起玩,什么跳皮筋跳房子她烦,她就捣乱,最后女孩子们也不爱和她玩。她爱和街坊里的男孩子一起玩弹球,她总能赢一些弹球、扣子、铅笔头……

  一天,我下楼,看见孙波独自一人坐在一边的石墩上,没有和一旁的男孩子打弹球。“怎么了?”我问她,“是不是男孩子也不跟你玩了?”

  “才不是,”孙波说,“刚才他们还求我玩来着,是我不想玩。”

  “为什么?”

  “他们老欠账。”

  “就不能不赌博吗?”

  “那有什么意思!”孙波斜了我一眼,自个儿走了。

  我想我是该管管她了。

  孙波上小学时,有一天下午放学后来到了我的副食店。我正帮人称着糖块,她抱着我的腿,哼哼叽叽的。我猜她又打了谁或打碎了谁家的玻璃,要赔钱。

  “我中午碰见了——”孙波说了一半看着我,又不说了,扯我的衣角。“碰见谁了?”我问。

  “那个——他要我叫他爸爸。”

   我一惊,立刻明白孙波碰到谁了。我将糖块称好,等着她说下去。孙波却不说了,不太自然地看看我,抖抖身子,说:“我叫了!”孙波跑出店外,大声嚷着:“我叫他是怕他打我——”

   孙波撒开腿跑了,我却有些想不开。我从没有阻止过孩子接近她们的父亲,我也没有阻止孩子叫她们的父亲,她们是自己不叫,她们的父亲也从没有要求过她们叫,我更没有。

  后来孙波上了初中,她竟然和她父亲走得很近,我很奇怪。她父亲见到她的第一面就不要她离开她了。七年后回到家的第一天就因为她的调皮追着要打她,她和他一直像对仇人似的,见面就分外眼红。

  “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孙波又吞吞吐吐,“他说晚上带我出去吃。”

  我立刻明白他是谁了。

  晚上我问孙波:“晚饭吃了什么?”

  “没什么好的!”孙波没好气地说。

  “怎么了?”

  “一对傻丫。”

  “傻丫?”我知道我的女儿不会说自己是傻丫的。

  “也不知从哪里蹦出一个女人,她和她女儿‘呶、呶、呶’——”孙波发着怪声音做着怪相,“叫什么小浪的就是一对傻丫。”

  我明白了,我早就听说了。真不要脸,贱货!“以后不许和她们一起吃饭!”我大声嚷着,孙波显出害怕的样子。我忙摸摸她的头。我并不是生她的气。

  那是我的家庭动荡的十年,十年后,我的生意步入正轨,而我的六个女儿们也长大了。

  二兰说孙波和小浪一起躺在沙发上睡觉。我很生气,明明知道我不喜欢那母女俩,可她为什么还和小浪如此的好。看来孙波是存心和我作对。

  孙波学校要春游,这给了她很好的借口到店里来取食:饼干、汽水、面包、话梅、泡泡糖、草三念……

  孙波每样都拿了两份,书包里装不下,就抱在怀里,她也不等我找塑料袋就跑了。我找了个大塑料袋在路的拐弯处追上她,她正将食物往另一个女孩的书包里装着。女孩扎着两个小丫辫,花衬衣,蓝裤子,白白的脸蛋,看见我吓得一抖,书包掉到了地上,一包话梅掉了出来。

   “妈——我不是说不用了吗?”孙波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天生就有些像男孩子,脸皮厚。“嘿嘿嘿嘿——”她冲我傻乐着,这样我就不会说她了。

   “你叫什么?”我问那女孩,我并不担心孙波拿食物给同学吃。

  “小——浪。”女孩哆哆嗦嗦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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