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殇(34)_崔民

三十四

　　许言摇摇头，程英不在，佣金表是她掌握的。

　　噢，郑策抬头看一眼许言，程英不在？

　　她去总部参加会计培训了。

　　许言的情绪再没能缓过来。

　　出办公室时他听到背后有人嘀咕，程会计在家就什么事都没有。

　　许言没敢回头看。

　　4

　　星期一。

　　如果许言知道今天会发生这么多事，他会选择泡病假或干脆人间蒸发。事情来得太突然。

　　业务主办黄勇首先发难。佣金事件后，许言倒还象以前一样，见着黄勇就很亲热地拍拍肩膀擂擂胸脯，可黄勇那边却淡淡的，连笑容也是讪讪的。许言就觉着心里不是味儿，可又说不出什么。这天是周一，照例要安排一周工作，眼看晨会就要散会，黄勇突然说，许经理，各商业公司要求妇宝全部退货。

　　不仅许言，所有人都愣住了。

　　自深圳回来，许言着人清点了妇宝霜剂库存，公司没有对杭州办发生的妇宝事件作出结论，但武汉刘洁和西安廖哥的话却不能不让他心生顾虑。按正常销售速度看，库存妇宝应该消化完了，没消化完也该是所剩无几，黄勇怎么说是各商业要求退货呢？黄通递上来的退货数目却清清楚楚地显示出一个惊人的数字，10068支--14件！

　　许言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

　　他明明记得当时清点了所有甚至包括医院内的库存，根本不超过2件，怎么会有现在这么数目庞大的退货量呢？内勤不声不响地递上一页文件，而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妇宝产品优惠政策。自发函日起，各办事处、分公司凡申请一件妇宝将给予3000元的政策补贴。许言注意到，发函日正是自己到深圳的当天。就是那天，他听说了杭州妇宝外用霜剂使用人群出现异常症状。

　　内勤递上帐本，在应收款一项明明白白记录着进帐45000元，用途标注着妇宝政策款。15件妇宝！这差不多是当时整个安健公司中国总部一半的库存！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许言无法接受。

　　内勤面无表情地对所有业务人员宣布，三季度佣金暂停发放。会议室一片哗然。许言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他举起双手用力往下压，好不容易止住大家的喧哗。他逼视内勤，问，为什么？内勤还是第一次见许言这种表情，有些怕怕地，程经理打电话让我通知的。许言只觉得气血上涌，又是程英？！这么说她已经开始遥控指挥整个分公司了？强压心头的愤怒，许言问，原因呢？内勤答，因为办事处提前半年完成了全年任务，所以，总部按分公司标准重新核定了咱们的任务量，佣金比率跟着调整，所以……

　　会议室一下子静下来。在这大动到大静的急剧变化中，许言只听到自己太阳穴中血管的跳动声，嘣……嘣……嘣……

　　5

　　许言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他拼命抵制心底越来越强烈的那种想法，同时却又悲哀地发现，他根本无力抗拒。他现在不敢去商业，妇宝是不能退货的，公司文件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一条--你以为45000元是凭空掉下来的？他也想过把每件3000元的优惠贴补商业，可问题是，杭州妇宝事件在业内已经传播开来，商业对这种信息一向敏感，别说3000，就是5000那也得有人敢接呵。

　　办公室许言也是一百个不愿意去，但他不能不去，至少，每天早晨去照个面还是必要的。黄勇要么躲着他，实在避让不及头一低就过去了。这时候许言就觉得心里一种悲凉。可他还不能说什么。全部业务人员的佣金都没能如期发放。业务人员或多或少都表示出不满，黄勇和方小芳更有理由蔑视他。

　　办事处升级到分公司，本来是好事，可销售任务也随着水涨船高大家却不乐意了，工资基数虽略有上调，可佣金却一定要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才可以核算，任务涨上去的不是一小点而是一大截。许言也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他在深圳述职期间好大喜功，把提前完成任务作为自己业绩的标榜，所以才造成今天任务大幅上涨的事实。鞭打快牛嘛。可鞭子更多的却是抽在业务人员身上。许言现在才意识到当初不该那么急着将任务完成昭示总部，他想到廖哥平淡的表情，想到刘洁说他的话：怎么那么傻。

　　是呵，怎么那么傻。许言重重地长叹一口气，把自己都吓着了。

　　那个念头又浮出脑海，程英怎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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