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殇(33)_崔民

三十三

　　许言心里攸地一沉。又是程英。这个他曾在郑策面前盛赞过最为得力的女部下，渐渐地，让他感觉到吃力了。

　　郑策说，一开始他没认出来，他进业务科那沙发上已经等了好几个厂家的业务员，他也就找个空座坐下来。市公司管理层局面混乱很久了，宝氏在这儿的业务量并不大。主抓业务的副科长王大兵，人高马大不苟言笑，外号"兵大王"，因为说一不二。他对手下的要求是，凡是我说的，必须当军令去执行。

　　兵大王这时笑得一脸稀烂郑策不能不觉得意外。他的灿烂笑容是紧贴在身边的一个红衣女郎引发出来的（她竟然站在大班台里面？）。她俯贴在他耳边，吃吃吃地小声说着轻声笑着，波及到兵大王这里就是一阵狂笑。终于，红衣女郎直起身，紧绷绷的红裙穿在身上就象捆粽子，但显然她自我感觉极佳，转脸过来时郑策认出来了，这是程英。许言公司的主管会计。不，财务经理。

　　她是来签合同的。"捎带着"从财务室拿走了一张50万的汇票。

　　郑策身边是安徽某厂家的销售员，啧啧称赞，这个女人，真精明真厉害，不管是业务还是财务，都是一把好手。旁边又有人插话，许言也就挂个经理的名儿，公司里大事小事都程英做主，不服不行，没了她许言还真玩不转。

　　当然，这些话郑策没说出口。但他刚才说的那些已足够让许言的脸色暗下来。办事处升级到分公司，许言是想和以前一样，他管签合同，程英管回款，可做了财务经理的程英不声不响地就把执行许久的这一规定推翻了。不到一个月，程英具名签订的合同就近百万，再加上回款，简直当许言不存在。许言意识到提名程英作财务经理大概是个错误，可是，他当时没有选择的余地。

　　惠珊依然经常打电话到办公室来。找程英。

　　2

　　许言在和商业客户的饭局中每每提及程英，很真诚的对程英大加溢美之词。小程这个女孩子很不一般，业务方面一点就透，遇到我去总部开会或培训，她在家能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就说商业回款，在别的公司是最难剃的头，可我从来都没操过心。有这样的助手，省心太多啦。听者无不点头称是。

　　许言想，人总是将心比心的，程英不会不知道这些，况且，回想以往的合作，无论是作部下还是作助手，他对程英从来没有亏欠过哪怕一丝一毫。她无论如何不至于以怨报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很正确。郑策都看得出，许言总有一天会落得个"成也程英，败也程英"的下场。从一开始，郑策就知道，许言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一定会是一个好人。一个好人通常有一颗善良或者说是脆弱的心。有着善良或脆弱的心的好人，是很容易被人打垮的。

　　只可惜，许言好象看不到这一点。他总喜欢一厢情愿把人往好处想，他沉浸在自己纯洁高尚的思想境界里。

　　3

　　许言接到郑策的电话，我转正了。

　　转正通知书以特快形式寄到。提前整整一个月。

　　许言兴致勃勃准时赴约，远远地脸上就绽放开真诚的微笑，他握住郑策的手，祝贺你。郑策用力点头，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许言心里就有些感动。

　　当着许言的面，郑策小心地划开蓝色大信封，尊敬的郑策先生：祝贺您正式成为香港宝氏制药公司的一员。……大红印章鲜艳夺目。薪资费用明细表附在转正通知后面。工资福利加一起超过6000。小型会议费用不超过1000元可以自行召开。备注还特别说明，因边城办事处尚未核算任务标准，鉴于郑策表现出色，凡他签订的商业合同，将按合同金额1%比率发放佣金。……

　　公司政策对各厂家而言相当于商业秘密，许言知道郑策是向他表达一种亲密无间，也是对他曾经帮助过他的一种特殊答谢方式。许言点头，政策很好。郑策说，今后还要你一如既往。许言打开菜谱，那今天我可要大开杀戒啦。

　　热菜上桌，许言手机响。他接起来，你好。对面郑策的筷子停在空中。许言站起来，好，我马上赶回来。他一脸歉意，大领导找我，我得回去。大领导就是大区经理。他知道郑策能理解。郑策放下筷子，不急，我等你。

　　许言回来比郑策预计得要快得多，也比他自己预计得要快得多。郑策还是第一次见和颜悦色的许言变颜变色。怎么了，大领导训话？许言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摇摇头，没有，只是一个业务主管要他的佣金，假传圣旨。吃了几口菜，许言到底没忍住，他放下筷子，我一回去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知道他在诓我，我发火了，我说黄勇你缺钱吗？前两天报帐你报了1万多，这么快就没钱啦？还敢借大区经理的名义诓我，这佣金我今天还就不发了。

　　安健公司的黄勇和方小芳是搭档也是情侣，在业内小有名气。从许言作办事处主任起，这俩人就跟着他，安健的政策待遇在业内数一数二，他俩一个月下来连佣金带工资能拿将近3万元，这还不算费用的合理截留。半年工夫，他们就在丽景小区买了商品房，一次性付款。按说佣金迟一天早一天发对黄勇根本没影响，这样做是让人生气。

　　郑策当然是劝许言，既然上头把佣金打到帐上了，那就发嘛，反正早晚也是要发的，也许黄勇真是有什么急事要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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