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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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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两眼喷火地看着他。隔着很近的距离,这些年,我第一次觉得他很陌生,陌生到好像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他和我完全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现在却是这样荒唐地压在一起。 我猛力推开他,心里充满了仇恨和憎恶。下体的疼痛让我举步维艰,我一步一挪走到门口,背起我的包,我说:"我要和你离婚。" 在我打开门的一刹那,我听到后面异响,看见嘉铭风驰电掣地冲过来,把我像提小鸡似的拎回到卧室里。 我不反抗,仰卧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那里装潢的暗色花纹纺布,线条凌乱,花纹繁杂,当初,我怎么会看上这样的纹理? 我听到他站在那里,牛一样呼呼粗喘,看都不看他,如果他还要再来一遍,我也只能束手就擒。可是只要留下我的命还在,我就要离他远远的! 以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背叛他,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因为他把我看成他的私有财产,和这家里的其他东西一样。他不懂得体谅我、爱我,不在意我的失落和痛苦,他要的只是我一味地归属和服从! 我恨他,虽然我有错,但我们不是犯着同样的错吗? 他一直没有再动,却又稀里哗啦地哭起来。 他慢慢坐到墙角里,把头深深地埋进两臂间,粗着嗓子压抑着声音哭得天昏地暗的。 我闭上了眼睛,让我死了吧,死了吧,不要面对这样的窘境。 他哭够了,和我一样沉默着出神。 天大亮的时候,我睡着了,我很累、很累…… 睡了有一个世纪,我醒来时,看到嘉铭躺在我的身边,还闭着眼,眉头紧锁,牙关打战。 怎么了?我伸手一摸,烫手。 我坐起身,身下"哗"一下流了一摊血,把昨天夜里所有的记忆都清晰出来。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这个屋子里一直就我们两个人。 我是妻子,他是丈夫。 我们两个人,再有其他的人,都是这个家庭之外的。 抬眼看见我们的结婚照,本来,我想把它撕毁,但现在,我懒得动一动。 嘉铭在喃喃地说胡话,全是咒骂,不堪入耳的咒骂。 他到这样的时候,都还在恨我。 恨吧,反正我也不想回头。 我起身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要回娘家,然后和他离婚,然后永永远远都不要再见到他。 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我在干什么。他吃力地说:"晓雪,不要走,我爱你。" 我闭紧了双眼,站定了。 "晓雪,求你,不要走。"他压抑地再次哽咽。 我仰起头来,眼泪轰然决堤。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没有选择的。 我把他从床上扶起来,拿毛巾给他擦擦脸,他一直闭着眼睛,我不知道他是没有力气睁开,还是不愿意看到我。他很顺从地听我摆布。 我重新把他放倒,拿来那次我打吊瓶时顺便买回来的备用药品针剂,找了消炎的给他打上。 我把他的左手拿起来,那里的伤口已经止血,结着厚厚的血痂。我用温手清洗的时候,那黑的血痂就又回复了生命力,在水里游丝一样的荡漾开去,逐渐染红了一盆水。 放眼看看我的家,往日里被我收拾得井然有序,现在,却是凌乱一片,到处是溅落的、沾染的血点,地上的血是成片的,像个屠宰场。 就是一个屠宰场。曾经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假象都被分明地屠杀了出来。 我把吊瓶给他打上了,力气也剩下不多了,我说:"你打着吧,我给你叫小区的医护人员来给你拔针,我走了。" 他猛然把针拔了出来,闷闷地说:"你走我就拔针。" "你他妈的……"算了,没心情和他斗,我只得重新找位置把针给扎了进去。 他另一只胳膊伸过来,执意搂紧我,把我拉在身边。 我挣脱不掉,也只能任他这样搂着,浑身僵硬,感觉自己像个俘虏。 沉闷。 药剂一滴一滴地落,我忽然就想,我们的婚姻,曾经如这瓶子,装着满满的爱,后来,这爱就一滴滴落了,只剩下如空瓶子般的婚姻,束缚着两个彼此憎恶的人,要解脱,除非,打碎这瓶子…… 吊瓶打完了,他很困的样子,却仍然不睡。 "你睡吧,醒了就好了。身体好了,我们得解决问题。"我说。 "那我愿意病着。"他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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