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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不会的,你一向很壮实,一两天就好了。"我说。

  "这次也许我就死了。"他说,说完,停了停,眼角就流下两注泪水来。

  我愣在那里,心里一紧。

  他死?不!

  无论怎样,我们曾一起走过,用体温和爱互相温暖,也曾有过美好的时光,我们的生命里,都留着对方的痕迹,积年累月里,已经水乳相合。

  离开他,不等于是想让他死。我更希望他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

  "不要小题大做。"我说。

  "你走,我准死。"他说,另一只手握着那把刀。

  我不再说话了,他是个一意孤行的人。现在吵什么也没有意义。等他好了再说吧。

  感觉我重新躺下了,他牵强地笑了,那一抹笑容,看得我心酸,怎么说,今天是我太不小心了。

  他一连病了一个星期,打了一堆瓶子的药。从我们相识以来,他第一次病到这分上。

  这一个星期里,我在各种情绪里反反复复地煎熬着,度日如年。

  我把家重新收拾好,和往常一样做饭给他吃,我们还是在这个屋子里,还是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同一张床上睡觉。一切看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有变,但,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

  我们都沉默着,怕开口提及难堪的事情。

  所有的语言都罢工了。空气就在一种反常的沉寂中闷着,闷着,让人受不了也得受着。

  我们又坐下来吃饭了。

  他拿筷子的手上,点点的针眼刺得我眼睛痛。

  "明天我们都要上班。"我说。

  "嗯。"他应了一声。

  ……

  再不知道说什么了。

  "晓雪。"他停下来叫我。

  "什么?"

  "……没什么。"他欲言又止。

  我也低下头来只顾着吃饭,什么味道也吃不出来。

  "好好上班,咱们,咱们还得好好过日子。"他说。

  我没接话,一口米噎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就当那件事情没有发生。"他说。

  怎么可能呢。我心里想,但我没做声。

  一顿饭吃得人胃痛,眼泪一直在眼睛里打转。

  "生活中的手术是无所不在的,不单是在手术室里。所以把你的眼泪收拾好。不要让它丢人现眼。"

  张谭的训诫呼啸而至,我生生地忍住眼泪。是啊,我才刚刚领教这生活中的手术的,它的威力和杀伤力还在后面呢。

  上帝笑眯眯地看着我的泪眼,点着他那无所不能的笔,把我以后的生活写得越发精彩起来。

  17

  第二天,我收拾好了,要开门去上班。

  嘉铭忽然地,就挡在了我和门中间。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他的脸铁青着。

  他说:"我身体还没有好。你再请两天假!"

  他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我们年终要评估,这样一次请很多天假,我会受影响的。"我实事求是地说。

  "是想见那小子吧!"他很明确地表达了他的心理。

  我看着他,昨天还说得好好的,只一晚上,他就变主意了。

  "你以后不要再上班行不行?其实我可以很好的养着你。"他真的想让我变成一只鸟了。

  "不可能,我能自食其力,为什么要你来养着我?"我忍无可忍。

  "我就知道你不同意,还不是因为那小子和你眉来眼去,你觉得骚情臭美!"他轻薄地说我。

  我盯住他,他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的颜色。

  我不想和他吵,有什么意义。我去开门,他很随意地把我拉倒在沙发上了。

  他病刚好,我也没有心情这样关着门吵个没完没了,我掏出手机,又请了两天假,我的理由是:"丈夫不舒服,需要照顾。"

  没想到我的妥协让嘉铭得寸进尺,他愈加变本加厉起来。

  在事情发生的当时,也许是过于意外,或震惊,他并没有把所有的恼怒发挥出来,经过这几天的反省,他更加深刻地体会了他的损失,更加严重地看待我的罪过,然后,以一个完全的受害者的身份,正式开始了他的讨伐。

  他一遍遍反反复复地要我交代我们的相识及交往细节,无微不至地询问我近期来每一天都在干什么,他出差不在家时,哪一月哪一日哪一时哪一刻我都在哪里……

  我实在不胜其烦。

  但我一旦表现出不耐烦,他就咆哮如雷。

  我怕邻居们的好奇。

  有时候女人是胆怯的,因为世俗的偏见,从来是坏事传千里,我并不想把我们的生活彻底毁掉,即使我们无缘再一起度过以后的岁月,至少,我希望我们两个可以各自轻松地过自己以后的日子。

  所以我绝口不提周小鱼,如果嘉铭这么闹下去的最终,是为了提出离婚,我认为他大可不必,但我给他这样的机会,等他闹够了,达成他的目的。

  但我错了。嘉铭是单纯地对自己男人的尊严蒙受羞辱而大发雷霆。

  他变化着各种方式来折磨自己和我,但他一直没有提出离婚。

  两天终于过去了,我没能睡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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