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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苏子,我求求你了,别抽甜甜的骨髓啊。我只能有甜甜一个孩子了,除了甜甜我什么都没有了,看在我当年对你不遗余力的帮助上,看在我们八年患难与共的夫妻感情上,看在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丁点对不起你的事情的份儿上,你放过甜甜吧。

  白糖一把把甜甜拽过来,给我跪下,说,甜甜给你爸爸跪下,求他不要抽你的骨髓。甜甜大哭起来,爸爸你不要我和妈妈了吗?爸爸你不要甜甜了吗?白糖的父母听到动静跑过来,把我连推带踢赶出门去,他们骂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们说瘦狗瘦猫能扶,瘦人和瘦狼不能帮啊。

  我站在大街上,还能听到白糖和甜甜的哭声。她们和小苏都是我心头上的肉,他们谁哭我都心碎啊。

  两天后,白糖通过一个熟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和三万元钱,这三万元钱曾经是我和白糖积蓄的一半,离婚时我放在白糖手里的。

  苏子: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一个母亲的自私。我对大街上的每一个遇到困难的人都会伸出援助之手,如果我能救小苏,把我身上的任何东西给他我在所不惜,你相信吗?可是如果付出的是甜甜,我死都不能答应。我了解过了,抽骨髓很痛苦,并且不能一次完成,捐献者体质不好也有感染的可能。甜甜是我的命,我们离婚后只所以让甜甜和你一起生活,是因为你的条件好,你去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甜甜的老师和同学会知道你是个著名的外科医生。甜甜是我的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理由,是我全部的幸福和快乐。她是我曾经被人爱被人重视让别人羡慕的见证,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一段生活中惟一的成果,是我不甘心失败想挽回自尊和自爱的最后稻草。我要把她培养成一个优秀的女人,站在她母亲之上的一个女人,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啥都不为只为高兴的一个女人,男人十分在意的永远不想放手的女人。我疼她,蚊子叮她一下我都会心疼。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甜甜不能,原谅我吧,苏子。

  苏子,不要恨我。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十多年,在公交车上我认识了你,你给我带来了自豪和幸福,还有甜甜。我已经知足了。苏子,我不是不爱吃鱼,我总是给你们挑刺是怕鱼刺扎了你们,我经常在厨房里啃鱼头,我怕你们看见。苏子,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出去应酬,我怕别人知道你娶了一个公交车的票员,怕别人猜测你娶我的理由,怕别人看轻你。你晚上不回家,我总是给你留着灯,怕你进门时太黑。我担心你的安全又心疼费电费灯泡,总是睡不着,你回来我装着打呼噜----你真的不要恨我啊。

  我必须得离开这个城市,走得远远的。如果我不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你,我会动摇的。苏子,你和小苏多保重。

  白糖即日

  我像所有影视中的情节那样,拔腿往火车站跑。我得阻止她们离开,我向她们保证不用甜甜捐献骨髓,我会想别的办法救小苏。白糖身上没有钱,她带上甜甜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生活。白糖没有特别的一技之长,人又要强,我不能让她出去受罪。我在火车站和站台上奔跑着,大声喊着白糖和甜甜。可是没有人应答。

  辛曼走了,白糖和甜甜也走了。他们曾经都是我生命中的腿和胳膊,她们都离我远去了。我该检点一下我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品行了。我站在空旷的站台上,又想起了我生活过的那个镇子,那里埋藏着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被我的父亲活活爱死的一个女人。如果父母亲有灵,他们会帮帮他们留在这个世界是做了不少错事的儿子刘苏子。帮帮可怜的小苏,他是他们延续在这个世界上的血脉。

  我看着火车站来来往往的匆忙的人们,我在我的心里喊着辛曼。辛曼,你在哪里呀?我的眼泪流下来。多少年来,我一想到辛曼眼泪就流下来。我们之间有着永远无法排遣的辛酸。我从来没有为白糖流过眼泪,我们拥有着普通人的平实和快乐。快乐过的人是可以分开的,可是辛酸过的或者一直还在辛酸着的,无法离开。

  夜是这么黑。我把白糖的三万元钱抱在怀里一遍遍地数。数着我和白糖一起度过的三千个日子。我的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为另一个人腐烂

  小苏的病情趋于稳定对我是个极大的鼓励,别的忙我帮不上,研究一下菜谱,煲一点汤,可以让小苏和苏子尽快恢复体力。由于白血病患者对食物的卫生要求特别高,我必须得用高压锅烧饭,高压锅的声音让我的丈夫烦躁不堪。我一扎上围裙,他就把家里录像机的声音开得天大,震得房顶嗡嗡地响。他一定在心里骂我是个贱货,放下别人侍候的日子不过,非要糟蹋了舞蹈家的手去为别人做粗活。

  我兴冲冲地提了饭盒去医院,我希望能听到小苏骨髓移植的好消息。我远远地看到了刘苏子,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快把刘苏子击垮了,他站在风中,形容枯槁。

  你见到白糖了吗?

  苏子点点头。

  她不愿意帮助小苏?

  苏子点点头,把白糖的信交给了我。我看了白糖的信心里很难受。这一条路走不通了,只能尽快联系无关人群的干细胞配型。

  当时全国只有上海和北京两家人体干细胞和脐带血库,合适的应该有,但是队已经排到两年后。那时网络还不很方便,于是我和刘苏子商量,分头到北京和上海与血库接触,尽快找出小苏骨髓移植的方案。同时我没有跟刘苏子商量,就托米瓜在她供职的晚报上发启示,内容是“辛曼,小苏想你成疾,速回家”。如果辛曼的配型也不适合小苏,实在没有办法,就得考虑刘苏子尽快和一个女人生一个孩子,来救小苏。这样时间长些,可成功的机会是最大的。

  我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去北京,我在北京舞蹈学院培训过,有一些熟人。丈夫猜到我要干什么去,他说,为了我你不走行吗?

  我说,我此行与为不为你有什么关系?

  丈夫说,我们的《中国粉彩》马上就要彩排了,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可是我听米瓜说,丈夫已经物色了《中国粉彩》里的舞蹈演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粉嫩的姑娘。

  米瓜在我的家里看到服装设计师的丑陋嘴脸后,就对我说,她和我的关系由情敌变成盟友。他说服装设计师谁都不爱,他只看重与他有密切利益的人和事。老婆和情人对峙时他绝对义无反顾地站在老婆一边,因为老婆是自己的,长久的,情人是此一时彼一时,今天是张三明天是张五,有必要因小失大吗?他不会因为爱一个女人而损害即得利益。米瓜是个人精,她的眼睛深入骨髓。她说男人是不能深究的,喜欢了就脱衣服上床,享受完之后就享受完了,吃饱了最好把锅一脚踢翻。她说此次遇到贵丈夫,为他优雅的气质鬼迷心窍,没忍心糟蹋他,想认认真真打个擦边球,没想到开场失利,让人家把我当成了下三烂的女人。经验不足啊,不够老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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